上是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为什么还要在我一个小小的妾侍面前说谎呢?圣上坐拥三宫六院,想见谁便见谁,不过是去看了郑贤妃,怎么就遮遮掩掩起来了?”她的语气极为平淡,听上去没一丁点儿的愤怒怨怪。
弘昌帝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说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是啊,她全都知道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全都知道了。
“在玉华观想要杀我的那些黑衣人是她派来的吧?”裴嫊心平气和的问出这一句。
刚猜到郑蕴秀才是幕后黑手时,她心中不是没有震惊和愤怒的,果然在这宫里,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往往也是最不遗余力想要除掉你的人。
然而片刻之后,她也就想明白了,自己一开始刻意和她交好又何尝出自真心,不过也是为了一已私心才去主动笼络讨好她。想想真是可笑,自己交好郑蕴秀的初衷乃是想要有朝一日借她的光能得到她的庇护,哪曾想最想要自己命的人竟就是她。
自己心中又何尝对郑蕴秀没有嫉妒之心?这世间女子就没有不会吃醋不生妒心的,区别只在于自己便是再嫉妒也不会出手想要她死,而她却想要自己的命。
出乎她意料的是,弘昌帝居然没有否认,没有再试图替郑蕴秀遮掩一下,他反而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便等于是默认了。
“我早上亲眼看着你从她的翠华宫里出来,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就到了御花园,我听见两个小宫女在说话。她们说贤妃不是养病不出,而是被软禁了起来,还说她早在正月里就已经不是贤妃了,被废为庶人,却还住在翠华宫里,享受着贤妃的一应待遇。”
当时她正走到紫竹林里,然后她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这两年之中向她袭来的一波又一波危机究竟是何人在幕后操纵指使。
她想起有一年,就在这紫竹林里,郑蕴秀在这里抚琴,弹了一曲《春晓吟》。当时不只她听到了郑蕴秀的琴声,还有一个人也听到了,便是当时贴身服侍裴嬿,极得她喜欢的一个宫女——碧桃。
她从玉华观逃到荐福寺不久,正是被这个仍旧跟在裴嬿身边的碧桃推入井中,若不是被弘昌帝及时救了起来,只怕她早就一命归西了,但却仍是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养好了身子。
她和碧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还是她服侍之人的姐姐,她为什么要害她,宁愿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把她置于死地?
不过一介身份低微的小宫女,为什么竟会想要一个正一品皇妃的性命,除非她只是一把刀,一把别人手中的利刃而已。
当日她会知道郑蕴秀在这紫竹林里弹琴,是因为她先碰见了碧桃听她说起才知道的。如果说碧桃并不是如她所说无意中听见琴声,被其吸引走了过去听郑蕴秀弹琴,而是她们一早就是约好的呢?
一旦找到了那根线,所有散落在地的珠子便都能穿得起来了。
她在御花园里落水的那天,为什么裴嬿一定要拉她到御花园里去散心,结果好巧不巧遇到卢德妃,生出后来的变故。
还有那次在昭阳殿里她被人栽赃诬陷用月月红花汁害了宋宝林腹中的皇嗣,以及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圣上。当时她猜到那月月红花汁多半是德妃是扣住了云珠胁迫云珍来栽赃于她,却始终想不通云香又是受何人指使在她床下放了那对桐木偶人。
她一直都知道云香和云珍不过是她嫡母放在她身边的眼线,好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报给裴嬿知道,而碧桃是最得裴嬿欢心信任的侍女,如果她在中间假传一句裴嬿的指令给云香,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果然不愧是帝京第一才女,从什么时候起,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已经在自己姐妹身边布下了这样一颗棋子,一柄杀人于无形的暗刀。
自已刚在表面上得到弘昌帝的宠幸,她就给自己布下巫蛊之罪。自己不过是月信迟来了两个月,又呕吐了那么一回,她就疑心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孕,让碧桃劝动裴嬿拖着自己走出了永安宫。
原来在那样早的时候,郑蕴秀就已经开处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的来谋算自己了,可笑自己一直以为在宫中最和自己不对付的是德妃,没成想这位一直摆在明面上的敌人也不过是被人家给当刀子使了。
被郑蕴秀当刀子使的那几个人,卢德妃、碧桃、那些黑衣杀手如今都已经命丧黄泉,可是使刀子的人却依然衣食无忧,富贵尊荣的活在这宫里,养在天子的身边。
“朕,会下旨将郑氏打入冷宫的。”弘昌帝有些艰难的吐出这一句话。
“圣上为什么不赐她三尺白绫呢?圣上以前那么宠卢德妃,还不是将她赐死了,为什么到了郑蕴秀这里,就手下留情了?还是说德妃被赐死,是因为她谋害皇嗣,而郑氏想杀的,只不过是我一个微贱的妾侍罢了。”
“嫊嫊,”弘昌帝把她连人带被的抱到怀里,“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对不起你,但无论如何,我都会留郑氏一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