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鬼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从几十米外缓缓逼了上来。
“鬼子上来了,连长,连长……”何书崖本能的大喊连长,然后愣在那里。
喊了两声之后,何书崖才反应过来,连长早就已经牺牲了,不仅仅是连长,他们整个连所有的弟兄都死了,就只有他一个活着。
何书崖年轻的脸上浮起一抹绝望的木然。
然后,何书崖纵身跳进战壕,抄起全连仅有的那挺仿捷克式轻机枪。
“小鬼子,小爷跟你们拼了,拼了!”何书崖声嘶力竭的怒吼起来,手中的仿捷克式轻机枪也猛烈的开火。
可是,往前逼进的十几个鬼子早已卧倒。
子弹将阵地打得泥土四溅,却连小鬼子的毛都没有打着。
“吱咻……轰!”一发50mm口径高爆弹从百米外吱吱尖啸着飞过来,又一头攒落在何书崖身边,轰然炸开。
爆炸产生的气浪顷刻之间将何书崖掀翻在地,庆幸的是,何书崖只是被气浪掀翻,却并没有被榴弹的高能破片杀伤,所以,何书崖很快又翻身爬起,甩了甩脑袋,甩〗■,掉头上还有身上的砂土,何书崖又从焦土中刨出了那挺仿捷克。
可遗憾的是,那挺仿捷克却让小鬼子的榴弹炸弯了枪管。
何书崖扔下仿捷克,又抄起了旁边的一枝沈阳造仿毛瑟98步枪。
这是沈阳兵工厂仿造的捷克毛瑟98/22步兵,也是东北军的标配步枪,何书崖举起步枪瞄准前方一个鬼子就扣下了扳机,然而步枪却发出喀嗒一声,并没有子弹从枪膛射出,打开枪栓一看,只见枪膛里空空如也。
何书崖急扔掉步枪,冲到不远处又从一个已经阵亡的战友身下翻出另外一杆步枪,可是遗憾的是,那杆步枪仍然是空的。
东北军自从进关的那一天起,就开过苦日子。
西安事变之后,少帅被囚禁,东北军更成了没娘的孤儿,一应军需物资、武器弹药全都断了供给,直到淞沪会战爆发后,国民政府才给东北军补充了一丁点儿军需,然后就把他们赶到了淞沪战场上。
可是几仗下来,那点可怜的军需早就见底了。
“子弹,谁还有子弹,谁他娘的还有子弹?”何书崖连续找了几杆步枪,发现枪膛都是空的,再翻遍了战友身上的子弹袋,也都是瘪的,何书崖便颓然坐倒在战壕,仰天绝望的干嚎起来,“子弹,谁他娘的还有子弹,谁还有子弹……”
没找到子弹,何书崖只找到了一颗手榴弹,就一颗。
小鬼子却不会因为何书崖的绝望的哀嚎就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
不片刻,十几个鬼子便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上到了东北军残兵连的阵地。
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十几个鬼子兵,何书崖反而不再哀嚎,悄悄将手榴弹藏进怀里。
有个鬼子见何书崖将手伸进了怀里,还以为他想要掏手枪,当即便举起三八大盖准备射击,却被领头的军曹长给制止了。
军曹长知道像这样的中国小兵是不可能佩戴手枪的。
果然,当何书崖的右手再从怀里探出来时,手里却多了一具口琴。
都到了这时候了,何书崖也是知道,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何书崖完全无视周围虎视眈眈的十几个鬼子,将口琴送到了嘴边。
然后,悠扬悦耳的口琴声便在密林之中响起,听着这优美的琴声,十几个鬼子兵便不约而同的将枪口放低,开始很认真的倾听。
为首的鬼子军曹长也没制止的意思,反正这个中国小兵又跑不了。
当曲子响起的那一刻,何书崖便完全进入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中,六年来为之魂牵梦萦的故乡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广茅无垠的松嫩平原,在他面前次第铺开,何书崖仿佛又闻到了大豆的芬芳,高梁的清香。
热泪,便不可遏止的顺着何书崖的脸颊淌落。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梁。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了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
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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