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妨着人算计,如今没人算计了,反倒觉得不痛快了。皇后这么琢磨着,自顾自地笑了一回,又装模作样地打发人去瞧如斯怎样。
那边厢,张太医把脉后走了后,傅韶璋躺在床上,瞧如斯要向外去,忙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这会子向哪去?”
如斯揉了揉手腕,笑道:“去瞧瞧我父亲、母亲,这一路颠簸的,他们车轿比不得咱们的舒坦,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
“你等一等,我随着你去。”傅韶璋披了衣裳从床上下来,接了绿舒手上的灯笼,就先一步在前面引路。
如斯裹着披风紧跟着他走,走下这收拾得不逊于中等人家家宅的驿站小楼,便向不似这边金碧辉煌的院子里去。
傅韶璋瞧如斯一直揉着手腕,就笑道:“谁叫你在马车里写那么多的字,瞧吧,累着了吧。”
如斯看他一眼,笑道:“不是写字,是打算盘累着了。”
“越发的无聊了,不等你去找,我替你把《太上感应篇》拿来吧。”傅韶璋凑趣了一句,正要过小门时,忽然听见一声“四殿下”,就抬头看去。
如斯也循声看过去,见是个一身朴素,穿着略有些宽大青色衣裳的瘦削女子,那女子一眼看过去,岁数倒不大,只约莫比她大个一二岁,容貌秀丽还在其次,要紧的是她抬头看傅韶璋的笑容,好似被傅韶璋点亮的明星一般璀璨。
“这就是那个采茹。”傅韶璋道。
采茹微微福身,谦卑地道:“娘娘,奴婢方才调配出一种香,恰可把四殿下身上的紫芸香气蕴藏其中,却更显紫芸的尊贵。一时得意忘形,特来请四殿下、娘娘过目。”
傅韶璋笑道:“那香呢?”嗅了嗅,嗅见采茹身上的隐隐紫芸香气,只觉比自己身上的更澄澈一些,就问如斯,“你闻着怎么样?”
如斯点了点头,笑道:“她也算个奇人了,竟然能配出这样的香来。”
绿舒瞧了如斯一眼,心道就连她都防范起这丫头了,怎么如斯还这么一点警惕心也没有?走到采茹跟前,手一伸,催着她把紫芸香水拿出来。
采茹依旧一脸谦卑地将一枚小巧的玻璃瓶递给绿舒,望着傅韶璋道:“殿下,吴师山吴公公那叫了人烤肉吃,殿下去吗?”
傅韶璋踌躇着看如斯。
如斯知道他也是爱热闹的人,便笑道:“你去吧,我去瞧瞧父亲、母亲便是。”
傅韶璋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你不能随着去,等我拿了烤肉来给你吃。”等如斯点头后,便随着采茹向下人歇着的院落去。
九儿瞅了瞅如斯,也忙赶着追了上去。
“娘娘,那采茹真是个狐媚子。”绿舒忍不住吐出一句。
如斯摇头笑了一下,领着绿舒向前走,听见一阵聒噪声,便示意绿舒停下脚步,听那聒噪的声音,只听见隔着墙,有人埋怨说:“正经的主子还伺候不过来呢,又来了一堆不三不四的!定亲没定亲的啰啰嗦嗦跟了一大串。”又有人明着劝暗中落井下石道:“谁叫人家如今金贵了?也不知道当初在泰安享什么福呢,如今饭菜略慢一些,就埋怨说饭菜冷了,吃不得了。”
绿舒一听就是有人埋怨沈家人太多,忍不住嗔了一句:“谁在那边胡言乱语?”听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了,就赶紧地看向如斯,“娘娘,说给皇后娘娘听,看不打烂他们的嘴。”
如斯倒也坦然,笑道:“这就是齐大非偶的坏处了。罢了,由着他们说,我年纪虽不大,但瞧着这般嘴碎的人,际遇大多不好,由着他们说吧。”
绿舒只觉如斯这话痛快得很,提着灯笼在前面的带路,走过一道巷子,忽见巷子里站着一个人,便浑身僵硬地站着,倒是确定那采茹就是傅韶琰的人了。
傅韶琰伸出手,啪啪地拍了两下,笑道:“你这话果然不错,若非自己际遇不好,怎会没事说起旁人的闲话?”
如斯瞧着丰神俊朗的傅韶琰,微微点头,便依旧带着绿舒向前走。
“……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傅韶琰微微转过头来。
如斯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子道:“殿下等着的人已经死了,殿下该放手时,且放手吧。”
傅韶琰忽然伸手握住如斯的手腕,须臾松开手,含笑道:“你果然没有身孕。”
“那又怎样?”如斯反问,总不至于傅韶琰的命案尘埃落定了,傅韶琰还拿着翻案要挟她吧?
傅韶琰道:“你比先前冷淡了许多。”
“因为我不是那个人了。”
“我不信,纵然你不是,你也会是。”傅韶琰信心十足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除非他不要,从来没有人能抢走他的东西;纵然被抢走,他也会抢回来。
如斯哑然了一会子,笑道:“殿下何必执迷不悟?这么着,倒像是民女当真有什么好处一样。”
傅韶琰背着手,微微弯了腰笑了一声,“你还不知道自己个的好处吗?这个给你,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总会把你抢回来的。”手一松,丢给如斯一包东西,便昂首阔步地向前走。
如斯心叹遇上这样自负的人,也是一场劫数,对着绿舒提着的灯笼照了一照,见是一包袱零零碎碎的鲁班锁、九连环等,转身追上傅韶琰,说道:“殿下,与其送这些来,倒不如拿些骰子、麻将牌来。”
“你要那些?”傅韶琰剑眉一跳。
“不行吗?”如斯觉得要叫傅韶琰放手,最好的便是叫他明白“沈如斯”已经没了。
“行。”傅韶琰接了如斯塞给他的那一包,打量了一眼如斯,沉吟一番,说道:“放心,七个月后,我自会替你处置了这烦恼。”
“不必了,料想四殿下那有法子。”如斯赶紧地说。
傅韶琰笑道:“他那性子,如今待你已经十分地冷淡了吧。”含笑地望着如斯的眼睛,瞧她那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当真像是与先前两个人一般,身上的自负一扫,茫然了一下,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转身向前走去。
“娘娘!”绿舒脸白了一下。
“没事。”如斯说着,瞧傅韶琰那样,竟是不问抢了她走后待她怎样,都要拼着把这一口气赌回来一样。想着傅韶琰真不是好摆脱的,便随着绿舒进了沈家人歇着的院子,只瞧见她那姐夫,小字克勤的最先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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