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
转过身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了白衣男子的光影,电光火石之间,忽而便是醍醐灌顶。
荣国现在和夏国打仗,虽然平分秋色,却并不是不能取得全胜。如果夙泷音没有隐退,想必夏国已经一败三千里,毫无还手之力。
那么,既生瑜何生亮。荣国有了夙泷音,再多一个林漪不也是可有可无的吗?
在这一瞬能想到的实在太多,林漪忽然明白对于这个世界,自己所做的功课还是太少。但是,就着最基本的两国国/情,现在能用的已是绰绰有余。
“殷将军,不论您出于何种原因不想得胜,我都不想管。我在乎的是漠北城的生死存亡,那是我的家,我不能坐以待毙看着我的亲人我的臣民在我眼前消亡。”
殷麓没有接话,杯子稳稳落在了案上,杯中的茶水无波无澜。
“既然荣国不想给予我庇护,那么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夏国来成为我的避难所。”林漪转过身,裙裾蹁跹,“我能让五千人胜过两万精兵,自然也可以让夏国重回荣耀巅峰。您不想赢,那么以后若为敌,我必然不会留情。”
“哼,好大的口气!”
殷麓重重的拍桌,他腾地站起身,腰间长剑铮鸣出鞘,一扬手,雪亮的长剑便架在了林漪的脖子上,剑刃锋利,剑气昂然,还未真的触及脖颈,林漪皓白的颈项便长出了鲜红轻细的血丝。
“信不信我杀了你?”
林漪不避不闪,眼神都不曾变,“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殷将军是想破了规矩吗?这可不是大国所为。”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你只是侥幸胜了一战,就在我这里比手画脚颐指气使,就算林铸到了我面前都要给我三分薄面,你现在是想死吗?”
殷麓沉稳持重,薄茧磨砺的大手粗糙黝黑,他对着林漪,嗓音平板,一成不变。
“殷叔叔既然和父亲是旧交,那应当不会与我这个小辈一般见识。况且,殷叔,前有陆嫣十二岁随兄从军,十八岁名动天下,那你又知道,我为什么不会是下一个陆嫣呢?”
殷麓语塞,虎目微瞠,他的视线略微游移,神色不复先前的严肃,反倒多了几分叹息。这并不是寻常钦佩的神情,林漪看在眼里,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从另一个角度,林漪可以断定,殷麓和夙泷音是轻易匪浅的旧识。
陆嫣是夏国的帅才,生前为敌,让荣国吃了不少亏。能让殷麓有这样叹息黯然的情绪,只有可能是在她死后受到了他人的影响。能给予他这样的情绪,除了夙泷音,不可能还有别人。
也是了,夙泷音从此不再为军师,如同折了一个天纵奇才,殷麓的这种情绪简直恰如其分。
如此,林漪便有了十分肯定,“殷叔想必和前军师私交匪浅吧?”
“你怎么知道?”
林漪当然不能说自己有金手指,她但笑不语。心里却对夙泷音和陆嫣的感情有了另一层解读。如果能让亲近的人知道这样一份感情,那么夙泷音绝对比表面上的要更喜爱陆嫣。这于攻略来说,实在不是件好事。啧,这倒是有点难办呢。
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殷麓恼羞成怒,“小丫头,你居然……”
林漪笑眯眯地用动作打断了他的呵斥,她纤白细嫩的小手赤/裸/裸地握住了剑刃,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流淌,她浑然未觉,眉目娇美,“殷叔,诚然如你所言,想要我为之效力的人并不少,但是我更向往肆意潇洒的人生。我愿为刀俎,只是能用我的人,必然要得我的首肯才行。”
“首肯?你想谁来用你这把刀?”殷麓不知怎的就被林漪带着跑了,他抽开长剑,问的问题看上去很多余。
“能为君者必然为仁义之士,我想成为荣国靖仁王的谋士,为他谋算天下。”猩红的血液滴落在了地上,林漪负手而立,自有一番从容,仿佛伤口也都不存在似的,“您也知道的,荣国的君主已经年逾六十,早就没有心力再来管这国事。结党营私,暗度陈仓,朝里就是个烂摊子。我想不用多久,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也是迟早的事情。”
殷麓真恨不得去堵了她的嘴,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他急的跳叫,怒斥道,“休得胡说,这话是你能胡说的吗?”
“呵,那不然我也想问问殷叔,明明您已经胜券在握,却为何迟迟不肯给夏国一个痛快?”林漪踮着步子,步步紧逼,“让我猜猜,莫不是因为等着歹人谋朝篡位,而殷叔你正好可以把握时机吧?届时,您手握重兵,伐逆北上,诛奸臣,清君侧,维护正统皇氏,史册都要载你一笔功德。光宗耀祖,门楣磊落,百姓万人称颂,皆为爱戴,那可是了不得的荣光!”
林漪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殷麓被识破心思,不知道如何接话。
“你也想拥护靖仁王,那为何不能将我收于麾下呢?”林漪问的直白又犀利,她灼灼的目光快要将殷麓洞穿了,“其实这都是其次,我最想问问的,究竟是你不愿意收拢我呢?还是这帐子里的另一位客人不想接纳我呢?”
殷麓怔然,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鲜血在地上绽开了朱花,帐子里静谧的唯有呼吸声。
良久,清冽如石上溪流的嗓音划破了满室空寂,他一身白衣飒踏,缓步从屏后走出,“呵,有点意思,看起来,你很了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