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九在暴跳如雷,天帝也充耳不闻。
走出须弥天,天帝身在云端,看向下界的令丘山方向,远远地,并不能看清楚。他自然知道现在的令丘山是怎样的样子,当年阎眇毁了洞野山时也是一样地熔岩滚滚,火光灼灼。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去看看失去了家园的游奕灵官。
他召来侍卫,吩咐了几句。片刻后,侍卫回来,拿着一盏精致漂亮的玲珑琉璃灯,正是枭九房中所挂的那盏。前几日,这盏灯掉了一串珠链,枭九送到天界一位工匠处修复,因此而逃过了被毁的劫难。此次令丘山崩,枭九的房子自然也无法幸免,不少各神仙曾经的心爱之物都毁了,唯独这盏灯得以保全。
他带着这盏灯,来到了游奕灵官住处。门口的小仙童正在打盹,见到是天帝,赶紧毕恭毕敬站起来行礼。
“朕来看看灵官。”天帝语气温和地说道。
小仙童明显松了口气,忙给天帝引路。
“灵官近来可有抚琴?”天帝问道。
“甚少抚琴。”小仙童回答道。
“那吹箫呢?”天帝继续问。
“亦甚少。”小仙童回答。
“那近日都在做什么?”天帝语气带着忧虑。
“就每日喝喝酒,睡睡觉,偶尔读读书,和往日并无区别。”小仙童老实地回答。
天帝闻言,也不再多问。绕过一片竹林,看见林后露出一方小池塘,塘边坐着他熟悉的男子,手持一卷书,头发披散着,神色倦怠,目光无神。
“仙尊,仙尊,天帝来了。”小仙童赶紧上前禀告。
游奕灵官这才缓缓回过头来,起身向天帝行了个礼。天帝递上那盏玲珑琉璃灯,说道:“当年你输给增长的,他送给了他徒儿,这次他徒儿住处横生巨变,又给你取了回来,物归原主。”
游奕灵官恭敬地接过木盒,拜谢天帝,让小仙童将灯收好,苦笑一声说道:“我故居中所剩的也就只有这盏灯了。当年若不是输给增长,也得不到保全,真是世事难料。”
天帝“嗯”了一声,就在他旁边坐下,说道:“青云树与焦尾琴的际遇你都知道了吧?”
灵官深深地看了天帝一眼,道:“陛下洞悉一切,可知当年为何阎眇要毁我山毁我洞府?”
天帝道:“战火蔓延,万般不幸。”
灵官看天帝的眼神更深了,道:“不止于此。她毁我的家园,只是因为当时天界有谣传她私藏青年男子画像,众仙都在猜测那人是我。陛下,这么多年了,我斗胆一问,她毁我的家园,可是为了向陛下表示清白?”
这时,小仙童端来两杯清茶。天帝拾起一杯,抿了一口,满嘴含香。将茶杯放下,他的嘴角涌现出一抹玩味分明的笑,淡淡地说道:“茶很好,你想多了。”
灵官见状也不再多问,也端起一杯茶,捂在手中,悠悠地道:“青云树大概已随助他的菩萨去修行了。焦尾则早已成灰,山中那些可爱的飞禽走兽,树荫花影自然都不可能再回来,只是我依然想回到过去,我的过去囚禁了我的现在,实在可悲。”
天帝闻言,再次端起了茶杯,也紧紧握在手心中,道:“你可知那菩萨为何要助他?”
灵官继续看着小池塘的水面,摇头道:“我不知,这大概就是他的机缘吧。”
天帝发出了轻微的“嗤”地一声,放下茶杯,站起身,拂拂袖子,道:“朕走了。”
灵官恭敬地送了天帝至门口,开口说道:“这灯我已经输给增长了,理应归枭九。何况以前吉祥天女提过喜欢这灯,她又将嫁给枭九,我愿将此灯送于他们。”
天帝摆摆手,果断拒绝道:“不必折腾。”
灵官闻言,也不坚持,又躲回他的屋中。天帝站在门外,想起从前那个欢快不羁的灵官,喜欢独自弹琴吹箫,喜欢孤身游历三界,喜欢自己的山自己的家,现在却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天帝心中起了波澜。
当他回到凌霄殿,只身站在夜色中的后花园里,抬眼望向那一丛丛,一簇簇有着细长花瓣,血红颜色的花朵,那些花都是阎眇还在的时候种下的,整个花园中除了参天古柏就只有这些曼陀罗花了。魔界大败后,吉祥说这些花不好看,一度想要把它们全部铲掉,后来自己终究没有同意。这些红色的花朵随风摇曳的样子,很像他的悦意天妃,妖媚无双。
天帝突然眼神冰冷,猛地一挥手,一阵狂风席卷而过,所有的曼陀罗悉数被连根拔起,堆成一堆。天帝下令道:“来人,给朕整理干净。全部种上兰草。”
第二日,整个凌霄殿后花园中不再有一丝红色,棵棵兰草绿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