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说着:“好了好了,不用了。”
将药瓶放至藤案上,卫央说:“这是我从空蝉殿拿来的,就放你这了。”
“长公主有心了。”
“我已不自称孤了,你怎的还唤我公主?”卫央眯眼。
“尊卑有别,虽然和殿下有着表姐妹之情,但您终究是长公主,可是臣女只是一介庶女,若直唤您表姐之称,臣女只会深感惶恐。”
卫央笑道:“你太见外。”
沈淑昭委屈得攥紧了被子,她何尝不想直接叫她的闺名,可她有这个资格吗?
随后卫央起了身子,紧接着坐在了她的床边,暗香袭来,闻之欲酥,她们二人之间身子挨得很近,沈淑昭觉得身下一下子变得很沉,可是这却沉得她心里充满了未可知的期待。
霜叶红的床帷,红锦缎的丝被,若不是此时坐的是两名女子,倒真显得像床前青涩相见的新婚之夜小夫妇。
“你以后少出宫做这些事。”卫央蓦的开口。
这让她听后不知如何作答,而卫央继续道:“我会担心你。”
“……像担心长姐和三妹一样吗?”她忽然不知怎的就只想问这个。
卫央侧头,眼里满是微愣:“什么?”
沈淑昭想了想,迟疑着决定压下这个疑问,可是这一时若有似无的暧昧,在她和卫央之间充满了无法拨开迷雾说清楚的谜团,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怯声问道:“公主……您担心我就像担心长姐她们一样吗?”
说出来时,她已做好了卫央自然地回言一句嗯的打算,然而她等了一下,身旁的人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说,反之,却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嗯……”卫央终于出声了,预想之中的答复,她悬着的心落地,然后她很快听到她这么说:“我会比担心她们更担心你。”
沈淑昭这一次看向卫央的眼神不再是暗暗的憧憬,而是十分的惊愕,而卫央沉着轻抿的薄唇,让她有理由相信,她是认真的。
这样……就好了。
那就好了……她期待的,不正实现了吗,怎么会突然觉得有无可名状的心情,在心里搅乱,如过眼云烟里的一团迷失了方向的雾,左右一边是喜,一边是忧,分不清真实。
这时卫央平淡道:“还有,我忘了说一点,你的眼睛其实很让我印象深刻。”
“我的?”沈淑昭重复。
卫央点头:“不知为何,一眼就记住了。”
沈淑昭低下头,浅笑:“殿下,您也是啊……臣女自从那天只见过您一面,就一直记得公主的双眸,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未曾忘记过。”
“哪一次?”
面对卫央的询问,她意识到她说的是前世的事情,于是改口:“儿时阿母带臣女们入宫时,有幸在女眷宴会上在太后身边见过殿下,年来久远,想必公主早就忘了。”
看来卫央是相信了,听她道:“原来如此。我初遇你时便知你眼神厉害,太后向来赏识你这般眼神的人,然而你不愿困在宫里为妃,却总是为她出策,为何?”
沈淑昭看向漆黑的窗外,良久后才出声道:“这后宫里的长夜,可比外面的夜更长。”
卫央闻言,无声地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这皇宫里的夜里,承载着无数个失意人的夜晚,它如此漫长,长到可以听到每个殿里的旧人挨个哭完。长夜里的后宫,是最见不得好的,无论是否得意者,都是悔恨,都是叹息,都是无可奈何。”
只因入宫那么多年,她看到的太多了,太多了。
当她说完以后,卫央静静地说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很喜欢此地,女人太多,是非不断。”
沈淑昭心里一阵哽咽,前世里这个女子大都想去的地方,她没有选择余地的来了,可是,她得了什么?为了家族,她努力地斗着一条又一条生命,无时无刻她都想逃出去。
站在长乐宫门前眺望,那个最让她向往的方向,是出宫的正门。
只有当她看见天空时,才觉得自己真实地活着,而不是一个别人手下残戮的棋子。
“是啊,”沈淑昭感慨,“因为是非多,所以总有许多断不了的阴谋暗算,一场接一场,不容人喘息,斩不断的乱,一旦陷入就再也无法脱身。”
卫央道:“你既知宫廷的乱,为何还总卷入进来?你明知你什么也不做,就可以全身而退。今日李司直一事,还不够危险吗?”
听到她这样说,沈淑昭双手撑在床上,身子向着卫央慢慢前倾去,身段轻柔,二人面对面,直到她让卫央的眼底里彻底的充满了自己的身影,然后对着她委屈道:“因为臣女不这么做,你可就见不到我了呀。”
这下换卫央哑然。
沈淑昭知道她自然不懂自己说的是何意思。
彼时她和卫央的距离太近了,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声。
喜欢,怎么会不去撩拨?
可是她觉得不够满足,这还不够,若是……卫央也对她有感觉的话?
沈淑昭试探着更近一步,卫央的唇瓣近在咫尺,冷香馥郁,她停在了一个近乎一点就要正面吻上的微妙距离,问:“那么……公主若是见不到我,会怎样呢?”
然后她察觉到了,对面的那人,轻微的倒吸一口气,她愣住了。
随后卫央按住她的肩膀,沈淑昭觉得自己慢慢倒下,一阵错愕间,额后便感受到了温柔的枕羽,她的青丝在红色床铺上散漫开来,“嗯?你觉得呢?”最后她听到自己胸前上方的人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