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待她进门,道过万福,就在堂下垂首侍立。
沈长予打量了这妇人一番,见她生的粉面油头,一双眼睛咕噜噜四处转个不住,便料知不是个安分的,当下问道:“听闻你来家也有一年多了,平日里还时常过去见夏家的奶奶么?”惠香回道:“自来了咱家,日常活计忙碌,倒不常过去给大奶奶请安。”沈长予点头道:“如今我这书房里炖茶的小灶没人看管,调你来当差,你可愿意?”这媳妇儿平日里在厨房做事,每日油烟里熬着,说不出的辛苦,如今忽然听闻要她到书房服侍,如何不愿?当下,这妇人点头如啄米一般的没口子答应。
沈长予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这些日子有几句话要同间壁的大奶奶商议,只是没个可靠的人。你同她旧日有些主仆情谊,走动起来倒也便宜。”
这妇人听闻此言,只当这少爷同夏家的大奶奶有些什么不干净,心里正在疑惑,就听沈长予吩咐了几句。
惠香听了少爷的言语,不觉大吃一惊,低头闷声不响。沈长予又道:“你只消传话过去就是了,出了什么事,都不与你相关。待将来事成,我还另有酬谢。”惠香连忙道:“少爷吩咐,小的自然奉命,都是分内之事,怎敢讨赏?”说着,顿了顿又道:“间壁的大奶奶是个尖刻吝啬之人,少爷若无实在的好处到她手里,只怕她不会依从。”沈长予笑道:“你旧日的主人,你倒这样数落。”又道:“不妨事,你只管照我的话说去,她不会不依。”言罢,又交代了几句话,便将这惠香打发了出去。
料理此事已毕,他心中畅快,吩咐人将账本取来,自家在书房中算账不提。
再言自打沈氏离去,王丢儿回至房中,因被夏春朝挤兑了一场,赌气在床上躺着,连午饭也不曾吃。恰逢今日夏家各处铺子送账进来,夏员外带着长子夏恭言都在堂上同各处掌柜算账,无暇顾及后宅,自然也无人来理会。
王丢儿在房中一觉睡至傍晚,睁眼一瞧已是日西时分,房中日光沉沉,她起身问了时辰,又道:“少爷回来过不曾?”金锁道:“少爷没进房来,只说今日事多,叫奶奶夜里不要等他,只怕还在书房歇。”王丢儿狠骂了几句“负心贼”,又因一日不曾进食,腹中饥饿,看看天色昏黄,只得起身梳妆,吩咐丫头拿饭进来。
金锁打发了个小丫头去灶上,走来替王丢儿梳头,低声道:“奶奶,少爷没个分晓,你却得拿定了主意。姑娘今儿就说要写和离书了,若非老爷今日不得空,只怕这会子那书信已送到陆家去了。倘或姑娘当真同陆家和离了,这事儿可就没了转圜余地。再者,姑娘在咱家留的越久,这事儿越说不清楚。稍加时日,人敢说谁知这孩子是在哪儿怀上的。奶奶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王丢儿是个重利短智之人,听了金锁一番谗言,连忙点头称是,说道:“你这话当真不错,这事儿是不敢拖的。今儿天晚了,待明日一早起来,我就打发人到陆家说这事去。”说着,又皱眉道:“只怕陆家铁了心撵她走,不肯认怎好?”
金锁笑道:“奶奶这是糊涂了,奶奶今儿当着沈家老太太的面还说这世上哪有不认自己种的男人,这会子就说这话了。我猜姑娘这次被赶回来,到底还是为着多年无子,今儿既然有了,他们家自然会来接人的。”王丢儿笑道:“你这话很是,我自家糊涂了。”
夏春朝在房中静养,于王氏的盘算一无所知。
吃了午饭,夏春朝在炕上坐着,吩咐两个丫头道:“把咱们带回来的几口箱子开了,仔细盘点盘点,看看到底有多少银两。打点出来,我有用的。”宝儿闻言,当即走去开箱子查看。珠儿却道:“姑娘算这些做什么?在陆家操劳了这些年,好容易回来,不说歇歇,又忙起来了。”
夏春朝说道:“盘算下咱们手里的银钱,好打算以后的日子。”珠儿闻言,走到炕边,问道:“姑娘另有什么打算?老爷又不短了咱们衣食。”
夏春朝叹气道:“你看看今儿的情形,咱们才回来几日,嫂子就声声气气的。这是咱们才回来,尚且不曾生出嫌隙。待稍加时日,还不闹得鸡飞狗跳的?嫂子那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寄人篱下,终究不是个长法。何况,咱们是回来投奔的,不是回来闹事的。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出那些不痛快来。别人家的女儿,被休回来,无依无靠只好寄居娘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既有钱,很不必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