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咖啡馆的场景已经布置好了,点着一对对杏子红百折绸罩壁灯,地方很大,都是小圆桌子,暗花细白麻布桌布,保守性的餐厅模样。
两三个群众演员已经就坐。
庄文强喊了辛辽辽过来,开始拍摄她自己的部分!
辛辽辽坐好,咖啡厅里放着轻柔的音乐,靡靡之音!
“开始!”庄文强喊了一声,摄像机打开!
秦怡坐在咖啡厅里,耐着自己的性子,似乎想去看腕表上的时间,但又没有看。
白默阳上次车子来接她,倒是准时到的。今天等这么久,想必是他自己来接。倒也好,不然在公寓里见面,一到了那里,再出来就又难了。除非本来预备在那里吃晚饭,闹到半夜才走——但是就连第一次也没在那里吃饭。自然要多耽搁一会,出去了就不回来了。
怕店打烊,要急死人了,又不能催他快着点……秦怡觉得,像自己这样的名媛,到了白默阳的面前,怎么就跟像妓.女一样。
她取出粉镜子来照了照,补了点粉。迟到也不一定是他自己来。还不是新鲜劲一过,不拿她当桩事了。今天不成功,以后也许不会再有机会了。
她又看了看表。一种失败的预感,像丝袜上一道裂痕、阴凉地在腿肚子上悄悄往上爬。
等最难熬。男人还可以抽烟。虚飘飘空捞捞的,简直不知道身在何所。
秦怡打开手提袋,取出一瓶香水,玻璃瓶塞连着一根小玻璃棍子,蘸了香水在耳垂背后一抹。微凉有棱,一片空茫中只有这点接触。再抹那边耳朵底下,半晌才闻见短短一缕栀子花香。
脱下大衣,肘弯里面也搽了香水,还没来得及再穿上,隔着橱窗里的白色三层结婚蛋糕木制模型,已见一辆汽车开过来,一望而知是他的车,背后没驮着那不雅观的烧木炭的板箱。
她捡起大衣手提袋,挽在臂上走出去。司机已经下车代开车门。
白默阳坐在靠里那边。
“来晚了,来晚了!”白默阳喃喃说着,像是道歉一般。
她只看了他一眼。上了车,司机回到前座,他告诉他“福开森路”。那是他们上次去的公寓。
“先到这儿有个店,”她低声向他说,“我耳环上掉了颗小钻,要拿去修。就在这儿,不然刚才走走过去就是了,又怕你来了找不到人,坐那儿傻等,等这半天。”
白默阳冲秦怡笑了一下,可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真来晚了——已经出来了,又来了两个人,又不能不见。”说着便探身向司机道:“先回到刚才那儿。”
车上的戏,说来是比较难拍的,可是,辛辽辽又是要做出一副坐车的样子。
他和周顾南倒是都没有什么,只是,辛苦了身边的工作人员。
秦怡心里知道白默阳今天的心情不错,便撅着嘴喃喃的说道:“见一面都这样麻烦,打了一个下午的麻将,输了不知道多少钱,光是输给你太太的,都能让我买个钻石戒指了。”
说着,她动了动手指上祖母绿宝石戒指。
白默阳看在眼里,并没有说话,他就抱着胳膊,一只肘弯正抵在秦怡的胸口。这是他的惯技,表面上端坐,暗中却在蚀骨销魂,一阵阵麻上来。
秦怡一扭身伏在车窗上往外看,免得又开过了。
庄文强喊卡!
辛辽辽和周顾南下了车。
戏份并没有结束,镜头进入车内,由一种从内而外的角度开始拍摄,那样子,就像是透过秦怡的眼睛在看街道一般!
车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方才大转弯折回。又一个u形大转弯,从义利饼干行过街到平安戏院,全市唯一的一个清洁的二轮电影院,灰红暗黄二色砖砌的门面,有一种针织粗呢的温暖感,整个建筑圆圆的朝里凹,成为一钩新月切过路角,门前十分宽敞。对面就是刚才那家凯司令咖啡馆,然后西伯利亚皮货店,绿屋夫人时装店,并排两家四个大橱窗,华贵的木制模特儿在霓虹灯后摆出各种姿态。隔壁一家小店一比更不起眼,橱窗里空无一物,招牌上虽有英文“珠宝商”字样,也看不出是珠宝店。
这条镜头拍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而辛辽辽和周顾南就在边上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在等着。
期间,周顾南问辛辽辽:“慕少回去了?”
辛辽辽点了点头。
周顾南笑:“他倒是蛮放心你的。”
“我又有什么不让人放心的吗?”辛辽辽失笑,或许是晚上,街上的灯光都凝聚在镜头里,他们两个坐着的地方有些黑暗,这让辛辽辽大胆起来:“周老师,我发现你对慕流夜和我之间的关系很好奇。”
“是吗?”周顾南道:“为该纠正你一点,其实,我是对你好奇。”
辛辽辽笑了:“我有什么能让您好奇的呢?”
周顾南说:“那就多了!你知道一会儿我们拍戏要用什么道具吗?”
辛辽辽知道,她顿了顿才说:“那条卡地亚的项链。”
“是啊。”周顾南长叹了一声:“辛辽辽,这可是我送给你的卡地亚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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