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顺站在码头。
波澜壮阔的江面被来来往往的轮船打破了平静,翻滚的浪花咆哮着,时而奔流而来,时而呼啸而去。“呜……”一艘艘客轮响起了深沉的马达,螺旋桨泛起了层层白浪,在朝晖的映照下与油污一起激荡起一条条绚丽的彩虹。抛锚的轮船整齐地停在江面,就如一排排矗立的楼房,高耸的桅杆直入云端。
清晨的江风卷着浪花轻抚着两张疲倦的脸,鲜红的太阳染红了天边的云霞,染红了辽阔的江面,也染红了富顺的眼睛。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每天早上他都在桂英的搀扶下去凝望这些即将出发的船只,只有在无比失望之后,孩子才会发觉右手的剧烈疼痛。那些提着行李匆匆忙忙的游客呀,为什么就没有我最亲爱的人呢?
“富顺,走吧,”桂英的心情随着富顺波动,“也许……有可能……其实……你的梦就是假的!”桂英说出了她心里最想说的话。
“假的?”富顺红着眼睛看着桂英姐,“这就是我梦里的那个地方,他们上船了,已经走了!”富顺指着江面,像江水一样疯狂滴咆哮着。
桂英的眼泪也不住地流,她不能理解富顺的悲苦,在她看来,何处不是家,有一口饭吃,有一处住所,只不过现在加上一条“有个人爱着”罢了!富顺何尝不是这样想呀,他也希望有人爱着,只不过他的爱只是一份简单不过的亲情。这份亲情——血浓于水!
“桂英姐,我要赶紧出院,坐船去另一个地方,”富顺擦干眼泪,再次回望那些即将出发的轮船,蹒跚着离开,“也没钱再住院了!”
桂英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个弟弟,她捏了捏兜里的零钱,并没有搭话——其实早就没有钱了。
“桂英姐,我可以出院了吧?”富顺见她没有回答,继续问。
“回去请医生看了再说!”桂英严厉地呵斥。
医生的结论当然是不能出院——右肩还没完全愈合。桂英盘算着,其实住院比住招待所划算,不但床位费很低,并且楼道里的电风扇可以免费使用。还有白天有护士看着富顺,她可以放心地出去“挣钱”。
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还是个受伤的胳膊。医生说富顺要补充营养,桂英就去饭店买做好的鱼,富顺心疼买这些太花钱,桂英就说在江边捡来的,拿去人加工一下很便宜的;医生说富顺需要康复锻炼和呼吸新鲜空气,桂英就每天早晚陪着他到码头。
日子一晃就半个月了。
富顺总是在数着日子,也数着包里日益减少的票子。他总在奇怪城里的医院看病为什么这么便宜,直到有一天他踱步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那身破旧的衣服,在街头向着过往的人群乞讨,过往的人们偶尔施舍点零钞,有些恶心的男人还伸出肮脏的爪子去触碰她,而她总是厌恶地扭头就走。
富顺就这么一直地看着这个“讨口子”,直到两眼迷离,直到泣不成声,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
而桂英,换了一身衣服,把那一分一分凑起来的医药费,羞涩地交到医院。再到医院的食堂买了鲫鱼汤,回到了富顺的身边。
富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院——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连那双破草鞋都被桂英带出去了。
“桂英姐……”富顺含着泪微笑着,“医生说我已经好了,能出院了!”
桂英兴奋地把鱼汤放到床上。“真的?手杆好完了乜?”
“差不多了吧!”富顺咽了一下梗塞的喉咙,“都好了,你看,”富顺挥了挥手右手,“我们走吧!”
“太好了,富顺,今天捡到一条大鱼,来,喝了汤我们走!”
“恩,我喝一半,你喝一半!”富顺转过身去,假装整理他的帆布包,抹了抹眼泪。
“好,”桂英端起鱼汤尝了一口,还热着呢,“给,我喝了!”
富顺看着刚刚偷偷洗过脸、换过衣服的桂英,这个高挑的姐姐呀,多么无私和善良,多么聪慧和美丽呀!
富顺接过碗来,喝了一小半,“桂英姐,你快喝了,我……我看你喝了就全好了!”富顺本来想说“我腻了”,但他害怕伤害到桂英姐。
桂英瞪着大眼睛,“真的?”拿过来咕嘟咕嘟全喝了,真香啊!
两个孩子拿着个包,笑着出了医院的大门。过来输液的护士叫了几声床号和病号的名字,看着空荡荡的病床摇了摇头,走开了。
天气一如既往的热,过往的人们都往树荫底下走,几个卖西瓜和冰棍的小推车生意特别的好。右臂还没痊愈的富顺因为被人碰了一下,疼得咬牙切齿。桂英低着头,生怕路人认出这个曾经施舍过的“讨口子”。
“富顺,我看你每天都在看书,都是些啥子书呢?”桂英提了提还有些重量的帆布包。
“哦,淑芬的书,没得事随便看哈儿!”富顺可不想给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桂英解释谁是阿基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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