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笑道,“你倒瞧得清楚,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们在这里嚼这些有什么意思?”另一个笑道,“你说的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若是哪一日这里换了主子,还不知谁得脸谁不得脸,咱们做奴才的,不管谁不得脸,都不能得罪了去。那得意的自然不敢,就是不得意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说得准呢?若是能谁也不得罪,便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说着两个人走的远了,砚香见青罗面色难看,忙劝道,“二奶奶别多心,我们二爷可不是这样的人。我伺候了二爷这么些年,从没有这样事情的。”说着又恨恨啐道,“这两个没王法没心肝的东西,不知道哪里听来这么多混话,还偏叫奶奶听见。”青罗摇摇头道,“我并不生气,这个婆子也不知是谁家的,说话虽然尖刻,实在是辛辣。”说着就扶着砚香继续往前头走。她也是出身在这样人家,什么不知道呢?琏二哥哥有了凤姐姐和平姐姐两个,还不是国孝家孝里娶回了尤二姐?尤二姐也就罢了,和大老爷屋里的秋桐等人还不是不清不楚的,最后还领进去一个。凤姐姐生日当天,还和那鲍二家的做下那样的事情。珍大哥哥那府里,更是不用说,佩凤这一干小姨娘们,眉梢眼角皆是妖娆神气,这还都不算什么,蓉小子、蔷哥儿之流就更不成个样子,偷鸡摸狗,从丫头媳妇儿到戏子优伶,甚至于家庙里的年轻尼姑,什么事情没有?还有些更不堪的,虽听说些风言风语,却都不该是女儿家知晓的话,她也不敢深想。听人说,那府里也只有两只石狮子干净罢了,连四妹妹都不肯沾惹的。至于女子,她也是见过的,迎春姐姐嫁了人,后来怎样?不过是三两天就没了指望,只是熬煎日子,生死都不得知了。至于宝玉,就算他真能与林姐姐结白首之约,屋里头也总有个袭人吧?一生一世,谁家里又真有一双夫妻成一世的了?若按着规矩,自己身边的侍书和怀慕身边的倚檀,都是要放在屋子里的,好歹也要和翎燕一般,有个默许。只是新婚之时自己二人尚且如此,哪里会想这些?后来,自然便是不愿的了。只是就算她不愿,又真能长久如此么?哪一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偏她就能不一样不成?葛月逍前后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心里也清楚。不过就是一个幻灭的梦罢了,早就该醒了。而自己以为自己清醒,其实也是在一个梦里,只是她仍旧希望,不要有醒来的一日。
翠墨远远看见两个人过来,青罗脸色却不好,以为是怀慕走了的缘故,也就不多问,只笑道,“奶奶,再往前头走一段就是三姑娘住的盈枝院了,早上出来的时候我瞧见三姑娘身边的梅玉也在往园子里去呢,这会子说不准三姑娘都到了,奶奶要不去逛逛?我听人说,园子里就数盈枝院的菊花开的最好了,此时可不正是赏花的好时节吗?”砚香也凑趣儿道,“就是呢,虽然说以后有的是日子逛去,不过奶奶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不如咱们就去瞧瞧,若是三姑娘也在,愈发热闹。”青罗见她二人如此撺掇着自己,也知道她们的意思,就点头都道,“那就去吧。”砚香笑吟吟道,“我就知道奶奶必然爱逛园子的。说起来,奶**一次逛园子,就带了翠墨和倚檀姐姐去,独独没有我。如今奶奶回住进园子里,倒是我陪着进来的了。”翠墨打趣道,“偏你这丫头鬼精灵,这也计算的清楚。”
三人说说笑笑,也就到了盈枝院。盈枝院虽是“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的意思,却也并没有布置成采菊东篱下那样的乡野风致,只以典雅素净见长。屋舍精巧,一应摆设虽不热闹却胜在清新,只是蕊丫头年纪还小,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她住不住得惯。青罗走进去,果然看见怀蕊领着梅玉在正厅里坐着,见她们进来,忙起身笑道,“嫂嫂也这样早。”青罗走过去和她一起坐下,笑道,“家里头忙乱着收拾,就出来逛逛,没想到妹妹也这么早。只是妹妹你住这样地方不知道住不住得惯?”怀蕊笑道,“我知道嫂嫂的意思,嫂嫂是觉得我年纪小,喜欢个热闹。其实我虽然年轻,倒是喜欢清静,除了嫂子,也并不愿意和多少人交往的。往日住在府里,虽然离众人都紧,大姐姐嫁了人二姐姐也不在家,一个院子里倒是只有我一个,如今搬进来,更是清净。”青罗笑道,“我知道你其实喜欢个清静,只是年轻姑娘,若是太素净也不好,我看你平日倒也喜欢穿些鲜艳颜色的衣裳,以后真住进来了,还是好生拾掇拾掇,若是嫌麻烦,我来帮你收拾屋子,断断没有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