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之请前来水陆洲商议军情的湖南官员已经齐聚一堂,塔齐布也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曾国藩的邀请,但他还没来得及应约,便收到了鲍超率兵闯城关的消息,只得带着秦汉临时赶往桔子洲。
前往水陆洲的众官员屁股还没坐热,快马便送来消息,说是绿营军官鲍超率兵私自进城,并且包围黄府试图行凶,幸好提督塔齐布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一场惨案的上演。
“这个鲍超,只是一介莽夫,怎配统帅上千将士?这不,出事了吧?”曾国藩麾下陆勇营官王鑫素来自负、自视甚高,对塔齐布搞的以比武定营官的做法很有一些看法,说道,“统兵作战,那是需要将领熟读兵书韬略的,不是光凭武勇就能胜任的。”
“是啊,这件事情上,塔督台是欠考虑了。”有湖南官员附和道,“招些山野村夫当兵也就罢了,还居然让鲍超这样毫无军伍经验更无学识的莽汉当营官,这简直就是拿数千人的性命开玩笑,也太不负责任了。”
有官员更是激动地说道:“对,塔督台虽然杀败过长毛,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可那也不能拿我们三湘子弟的性命视同儿戏,本官一定要上奏朝廷,请求皇上制止塔督台的行为,恢复绿营以前的编制。”
曾国藩神色清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待众人激动地议论了半天,他才淡然摇手道:“各位,这不过只是件偶然事件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独有巡抚衙门师爷左宗棠不发一言,只是他素来生性耿直,虽然嘴里不说,脸上却已经表露了他心中的不满,这帮只知争权夺利的酒囊饭袋,只看到诸如鲍超这般莽夫带兵的坏处,却没有看到这次城南大营比武带来的积极影响。
一直以来,市井百姓视绿营官兵如凶神恶煞,平时如瘟神般避而远之,可自从大比武之后,风气却为之一改,极大地改善了军民的关系,百姓不再惧怕士兵,士兵不再欺压百姓,这等和睦关系真乃数十年来所仅见。
左宗棠一向自视甚高,生平从未夸人,便是湘勇的统帅曾国藩也曾被他批得一无是处,当年在友人聚会上更是敢于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已经是朝廷大员的曾国藩,唯独在这件事上却对塔齐布赞赏有加。
湖南巡抚张亮基也说道:“鲍超带兵包围黄府一案,我们还是等塔督台来了之后说,现在不是谈论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的时候。从长毛手里夺回武昌,替朝廷尽忠才是我们每一位臣子应尽的责职,曾大人,你说是不是?”
曾国藩连连点头道:“张大人所言极是,收复武昌才是重中之重,本官早想挥师北上,一举剿灭两湖境内的发逆,可一来粮草不继,二来整顿尚未完成,和长毛决战的时机并未成熟。不想这一时延误,发逆竟一举攻克武昌,当真是有些失算了。”
从武昌逃回来的青鳞便哀叹一声,神色落寞。
曾国藩语锋一转,接着说道:“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整备停当,本官及麾下两万精兵,随时准备替朝廷尽忠捐躯。不过武昌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今天将各位请来,就是想和大家商议一下出兵的事,以便群策群力,拿出一个有效可行的方案来。”
应邀而来的湖南官员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便是湖南巡抚张亮基也是神色疑惑,不知道曾国藩此举,葫芦里埋的什么药?军情大事,哪有和毫不相干的地方官商量的道理?本朝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独有师爷左宗棠胸中洞若观火,对曾国藩的用意看得一清二楚。
当下左宗棠也不点破,起身朗声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那是曾帅及诸位将军份内之事,决胜沙场摧敌锋于正税,那是湘勇将士的职责,卑等湖南官员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曾帅及两万湘勇儿朗摇旗呐喊,尽一切可能提供粮草银饷,曾帅以为然否?”
曾国藩等的就是左宗棠的后半句话,这数月他一直驻留水陆洲,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整编尚未完成,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饷银没有差落,三军若了没有了粮饷,就好比壮汉饿着肚子,哪来的力气打仗?但曾国藩并没有立即搭话,他相信左宗棠既然放出话来,那必然还有下文。
果然,湖南巡抚张亮基慨然道:“大家同是朝廷命官,同替皇上效命,银子用在哪里都一样是用,藩司尚有现银十五万两,大人今日即可命人从府库提走。不足部分,本官再设法向乡绅们借调一些,挨日再差人送去。”
“对,湘勇走到哪都是我们湖南的子弟兵,我们湖南的父老乡亲绝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杀长毛的。”一些湖南官员也纷纷附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