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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烤全羊宴。”
“烤全羊……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私心里阿瑶也是想选烤全羊宴,暖锅是沈墨慈用过的东西,拾人牙慧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种事只管吩咐下去就好。”意味深长地看向对面,薄唇轻扬,他沉声喊道:“陆平。”
在阿瑶疑惑的目光中,两人中间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一人。藏蓝色衣袍,扔到人群中毫不打眼的五官,这不就是……
“你好像是在东山脚下,跟在景哥哥身后的带刀侍卫,对不对?”
这你都能认出来?因为这张仍在人堆中自动隐形的脸被选为暗卫,陆平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可有信心,不代表他私心里乐意总被人忽略。如今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还是个顶可爱顶善良的姑娘准确认出他,这让他心里对阿瑶的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眼见着马上要突破天际。
“正是属下。”因为太过激动,他说话时带上些颤音。
他好像找错人了?平日觉得陆平是个贴心下属的陆景渊,这会却觉得他哪哪都不顺眼。
“你去,命云来楼准备烤全羊宴,顺便将一楼弄成在西北时那种气氛。”
忙死你,看还有没有功夫对着那丫头想入非非。边往醋缸里沉,陆景渊边不忘用拙劣的手段打击对手。
女神提议的烤全羊宴由他全权负责,太幸福啦!高兴之下陆平立刻调转大脑,因为青城绸市常有南来北往的商客,孜然粉、羊绒地毯之类的西域特色物品并不缺。主菜的羊现杀几头就是,然后剩下的就只有……
“禀侯爷、胡姑娘,其余的属下都能办到,只有烤羊肉的炭火,此刻倒春寒城中铺子木炭早已卖完。”
“陆平就是合适的下人,有事只需吩咐他,若他有做不到之处自然会说出来。”陆景渊趁机重复着方才的论调,这是宁安大长公主教给他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木炭?!”
阿瑶瞪大眼,她总算明白阿爹忘了什么。倒春寒除去桑叶长不出来稀缺外,还有就是蚕室太冷冻死蚕虫。想要保暖就得靠炭炉加热,如若不然蚕死了,单桑叶有什么用。
她得赶紧去见阿爹。
刚准备起身,看到房内其他人,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上课。急得鼻子尖都冒汗,她灵机一动。
“那个……木炭是吧?我去问下阿爹。”
都急成这样了,空海大师笑着点头。得到他的允许,阿瑶边起身边朝对面少年和中间暗卫点头,然后稍稍提起裙摆,绣鞋迈着小碎步往外跑,如一阵风般消失在浮曲阁门口。
“可胡姑娘,侯爷从临州订了一批上好的黑炭,完全可以代替……”
在小侯爷越发危险的目光中,陆平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消音。
“你很喜欢阿瑶?”陆景渊站起来,逼近他面前。
“当然。”陆平想都没想便点头。
“哦?”
直觉告诉他很危险,陆平赶紧出言补救:“属下只是觉得胡家姑娘善良、聪慧且人又可爱,若是属下一母同胞的妹妹也能长起来,大概就是她现在这副模样。”
就你那张脸,你妹妹能生得如阿瑶般可爱?
脑补了一番陆平五官贴在阿瑶脸上的模样,再拿阿瑶现在的脸作对比,陆景渊突然发现他看中的丫头容颜清丽无双。心下升起诡异的满足感,再看陆平时也没那么讨厌了。
窗外飞来一只信鸽,取下腿上竹筒,倒出里面纸条,看到简短的一行字,他皱起眉头。
“沈墨慈救下了被追杀的宋钦文,引荐后者为平王幕僚,欲行暖锅宴暗中募集银两?”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一直明白这个道理,可人们只看到枯草一次次顽强地从地里钻出来,却从未注意到它被拦腰斩断、野火焚烧整个身躯时的痛苦,以及在阴暗潮湿的地下蛰伏蓄积能量时长久的忍耐。
不想放弃?那正和本候心意!
“侯爷,需不需要属下?”陆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需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本候倒要看看他们身后还站着什么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没说出来,他要让这对前世害了阿瑶的狗男女,一次次在接近成功时,体会被人从云端踹入深渊的绝望滋味。
“跟踪之事交给其他人负责,你只需暗中保护好阿瑶。”
“属下遵命。”扎个千退下,陆平依命前去准备烤全羊宴。
在他退去后,空海大师低声说道:“陆平可是侯爷身边暗卫中功夫最好的,今年评比时,他一个人能敌三个同期暗卫。”
每一名皇家暗卫无不是层层筛选,从西北雪山到西南沼泽、戈壁风谷、万丈悬崖无不留下他们的血汗,所有训练都在生死存亡间,淘汰意味着死亡。这样严酷环境下训练出来的暗卫,其实力可想而知,便是最不济的拿出来也能独当一面。
而陆平却能以一敌三,这样的暗卫,连皇帝身边的十根手指头也能数过来。若不是小侯爷身份特殊,绝不可能分到一个。
然而现在,他却如此随意地将陆平送了出去。
“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
“师傅多虑了。”陆景渊面色变得阴冷:“最近武功有所进益,本候已不再需要暗卫保护。”
说完他捋捋衣袖,扬起衣摆,满身傲气地走出去。
“死鸭子嘴硬。”
师徒二人斗智斗勇的同时,阿瑶问过下人,确定阿爹还在府中后,一溜小跑来到书房跟前。还没等靠近,旁边守门的胡贵已经站出来,对他打个“嘘”的手势。
“沈金山在里面。”
他来做什么?阿瑶眼睛瞪得老大。在胡贵指引下,她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就听里面传来沈金山的声音。
“一手黑炭一手契书,青城方圆百里大多数村民已经签了契约,如今大多数生丝掌握在沈某人手中。”
听到敏感的“黑炭”两字,阿瑶屏气凝神,继续往下听。
“胡兄进贡要用极品生丝,沈某人也不是不能给,只是这利润嘛……”
房内传来打响指的声音,而后她便听到阿爹声音:“三七开,既然你能直接找到这,肯定不是想要那小小的三成。”
“不仅是这批贡缎,今春青城绸市胡家纯利润,我也要抽七成。”
“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呵。”
“进贡的绸缎若是耽误了,上面追究下来可是覆家之灾。相比起来沈某要的这点,实在算不上什么,对不对?”
“让我想想。”
阿爹略显犹豫的声音传来,站在门外的阿瑶陷入了震惊中。
不管她知不知道,前世肯定也有征募军饷之事。因为沈墨慈的暖锅宴,气氛热烈之下众绸缎商多喝几杯,放纵后的结果便是忍不住喊高了价格。阿爹作为青城众绸缎商的领军之人,所捐银两肯定只能多不能少。
而后又逢倒春寒,沈家掌握了木炭,又靠宋钦文掌握了桑叶,双管齐下控制了青城全部生丝。沈金山以此为要挟,当时捐出军饷的胡家有些周转不灵,当然拿不出如此多的银两。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阿爹没有得到极品生丝,凑不齐进贡所用绸缎,只能带上家中最得力的贵叔亲自进京。
原来如此,她终于想明白了。
可想明白后,她发现如今的胡家再次陷入了死胡同。虽然有桑叶,但保证蚕虫不被冻死的黑炭却握在沈家手中,仅凭此点沈家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胡兄或许不知,正是你那好亲家暗中将桑叶卖予我。胡兄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沈某佩服,可有时候人就是得需要一点小小的手段。”
“你……”
隔着门传来阿爹不可置信的声音,再然后便是沈金山张扬的笑声。
笑声中满是小人得志的张狂,直恨不得人上前挠花他那张脸。阿瑶略显单薄的身躯颤抖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刚准备冲进去,后面有人拉住她的衣袖。
“姑娘,”胡贵小声说道:“老爷他自有打算。”
阿爹还能有什么打算,不对,桑叶可是阿爹要舅舅放给沈金山的。她一直养在深闺,对有些事缺乏见解,想不到倒春寒时蚕室需要烧炭炉保持暖和,难道阿爹也想不到?
怎么可能!
既然他早已想到,又怎会眼睁睁被沈金山逼到这个地步。
“小人得志,哎,小人得志。”隔着门传来阿爹无奈的声音,虽然乍听起来无奈,可父女十三年,阿瑶又怎会听不出他话音深处没有丁点的沉重?
“成王败寇,胡兄,明日便是征募宴,沈某对会首志在必得,只是如今手头有些周转不灵,所以想先向胡兄预支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