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却有意无意落在薛妙妙身上。
方才情急之下,两头难顾,只差分毫,就会要了他性命。
然而看到她险中抱起婴儿时澄澈的目光,忽然有了一丝愧疚之感。
幸好他平安无事。
陆蘅解开胸前罩衣,撕去断片,不经意露出一方金黄的内衬。
薛妙妙只是晃过一眼,那竟是名贵非凡的金丝甲!
金丝甲刀枪不入,可保性命,万金难求。
眼前看似寻常的卢公子,身上却有太多的谜团,尤其是经过方才一战,薛妙妙已然对他们的来路生了疑问。
“按时敷药,几日就无碍了。”
挑挑拣拣,找出对症的药瓶,薛妙妙交到徐娘子手中,独自回了车厢。
经过激烈的缠斗,车厢受损严重,急需要找个地方修缮一下。
前面就是霍山驿站,但若再坚持一个时辰,大约就能入霍州城,城中必定会有工匠铺子。
安顿好女眷,傅明昭嘱咐车队加紧路程,不到驿站休息,尽快入城。
薛妙妙揉着胀痛的脚踝,涂上红花浆,来回顺着踝骨揉搓。
车帘一起,有人进来。
那是荀草的清净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儿,薛妙妙没有抬头,只是不着痕迹地将裤管放下。
“方才之事,让薛大夫受惊了。”
薛妙妙缓缓抬起头,纯然的脸容上,神色凝重,她问,“卢公子究竟是何身份,竟会惹来黄巾军刺杀?”
黄巾军乃哀帝旧部余党,在各地集结死士,对抗新朝廷。
但素问黄巾军不杀百姓,不劫财物,只对官僚,意在扰乱政权。
陆蘅眉眼微亮,噙着冷冽的笑,“薛大夫好眼力。”
无声的对峙中,薛妙妙一字一句,“等到了霍州城,薛某便与卢公子告别了。”
到了现在,她若还猜不出卢公子和徐娘子大有来头的话,就太过迟钝了。
陆蘅只是淡淡一句,“届时再商议。”
薛妙妙有些气恼,“薛某的事情,似乎和卢公子并无干系。”
话音刚落,只听车外咕咚一声,沉闷地摔在地上。
掀起车帘,见原本驱马在前的傅明昭,竟然一头栽倒下来。
骤然回想起遇险时的情境,薛妙妙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袭来。
将蓑衣掀起来一看,赫然是一枚被斩断木柄的铁箭,插在右胸里。
深浅难辨!
有人上来想要拔动箭头,被薛妙妙连忙阻止。
胸外伤素来情况复杂,在未探明状况前,决不能轻举妄动。
“仰卧位先抬上车去,不要触动伤口。”薛妙妙慌乱中冷静下来吩咐。
抬上了车中,傅明昭的呼吸短而急促,口唇微微发紫,薛妙妙的表情越加凝重,“怎么能隐瞒病情…若在拖久了,堪有性命之忧!”
胸外伤最重要的便是抢救时间,而且,现在无法给纯氧,必须要更加争分夺秒!
傅明昭摆摆手,“本以为是小伤,不想拖累大家的行程。”
陆蘅按住他的手,“莫要多言,保存体力。不知薛大夫有何见解?”
望了一眼黑沉沉的雨幕,“病人的伤情刻不容缓,当务之急,唯有先入霍州城,只是将近子夜,守城那一关恐怕过不去。”
“无需担心,入城一关并非难事。”
语气如此桀骜。
说话间,薛妙妙一手按住傅明昭额头,另一手食指和大拇指按住下颌骨掰开,往下巴方向按。
陆蘅瞧了一眼这古怪的手法,眼神询问。
薛妙妙意味深长地看向他,“铁箭伤及肺腑,阻碍呼吸,需帮他保持呼吸道畅通,若再加重,便只有行人工呼吸的方法了。”
陆蘅疑惑,“何为人工呼吸?”
薛妙妙忽然生出了一丝促狭之心,却抱着无比真诚科学的态度道,“以口渡口,帮助他呼吸是也。”
陆蘅的表情有些不寻常,尤其是看到眼前的少年,再联想到他的话,忽然口舌有些干燥起来。
隐隐一丝悸动,压抑在雨夜中。
目光游弋过去,就见她高领上露出的一片肌肤,似有鲜红的血丝渗出。
薛妙妙握住傅明昭的伤口,生怕有一丝挪动,专心致志间,脖子上忽然一触。
陆蘅将净帕子按在她脖子上,“先处理伤口。”
薛妙妙微微一动,接手过来,避开他的触碰,“方才情况紧急,并未感觉到。”
原本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快马加鞭,缩短了一半。
城关入口时,原本并不放行,只见卢公子命家仆拿出去一枚腰牌。
不多时,竟顺利通行!
此时傅明昭还有意识,路上只能先用带来不多的消毒棉纱替他暂时敷住创口,避免张力性气胸的发生。
霍州城,同庆客栈内,店家哪里见过如此有气势的主儿,很快就安排好了上房。
薛妙妙丝毫没有耽搁,“麻烦店家准备两大坛子烧刀子,蒸锅两口,铜盆三个,可有困难?”
店小二连连点头应着,手脚麻利地去准备,这几位财神爷付了十两金子,就是包下整个客栈一晚上也足够了。
陆蘅拿着一列单子吩咐,“一刻钟之内,把上面所有东西找齐备,不管用什么手段。”
护卫雷厉风行地接过去,“是,王爷…”
话音落半,陆蘅眸光一寒,护卫连忙收住后半句。
回到布置好的卧房内,炉火上的蒸锅里咕嘟嘟煮沸着各色刀具镊钳,白生生冒着寒光。
这种精妙的工艺,世所罕见。
但环顾四周,薛妙妙却不见了踪影。
单子上要买来的各类棉纱布,麻布和布衣都准备齐妥,薛妙妙掐着时辰从外面进来。
轻巧的脚步踏着木板传来,寻声望去,此时的薛妙妙已经更衣完毕,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领子高高束起,映着月光,格外楚楚。
“抽空沐浴净了身子,东西周全了么?”
此时的薛妙妙,已经进入了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