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测风雨,既然已经出家,便一心修道和练武,不要用凡俗之事搅乱自己的道心。
这也难怪九年来,无论师父也好,大师兄姚火师也罢,在没有任何有用消息的情况下,如无头苍蝇一般,盲目在江湖上寻找和打听义父,自然是一无所获。
要不是在玉林庄大战后,大伙儿一起离开了翠玉谷,龙潜因为眼睛受伤一直被归乔松牵着手走路,为免尴尬才搜肠刮肚地寻找聊天话题,才会在互相聊起门派来历时突然回忆起,一家人闲坐时义母曾说自己是南阳人的信息。
这条儿时的信息被埋在记忆深处,没有特定的契机肯定是想不起来,不然现在也会跟师父、师兄一样漫无目标,乱碰运气了。
晚饭后的谈话,老丈还曾抱怨是龙潜惹上了推事院,导致义母田云娥惨遭横祸,这是他情绪激动时,话不择言,所以不必在意。
要知道那时自己也才九岁,何来惹是生非的能力?若是再往前推的话,三岁时便遭遇变故,更加不可能惹事了。
但作为江湖侠客的义父母是有这个能力的,可是......他们没这个动机,更不可能主动招惹推事院。但事实是依然遭到推事院上门追杀,这一定不是义父母的原因造成的。
那么唯一可解释的就是自己的家族,因某事跟推事院结了梁子。
从自己的年龄上推算,那时的推事院才成立不久,还未公开行事,所以知道这个名称的人不多,他们在屠杀灭门时还需进行掩盖,所以才将那县尉灭口。
哪儿像如今的推事院,背靠着右相为所欲为,从不怕世人诟病。
这也就可以解释詹老丈人是几年后才后知后觉,才心惊后怕,才在谈话时反复确认门外无人。
还有老丈说,当时杀手的目标是寻找自己,显然是为了斩草除根——之前还曾乐观推想,是家族里派人来寻找自己——并且就推事院这般强横狠毒的行事手段上看,只怕是家族里的亲人也都.....龙潜不敢再往下想。
推事院是右相私设的官署,肆意妄杀掩盖凶案自然不在话下,但正因如此,更无法解释为何会有那“怪物”——肯定是个江湖高手——参与其中。
因为以推事院的能量,光凭调动官家的力量便能做到的事,怎会还有江湖高手参与其中?哪怕是他们当时才成立,力量还不算强大,可右相是已经担任宰相多年的人,一纸命令下来有谁还能幸免?何必再动用江湖力量呢,这一点是说不通的。
庙堂中人与江湖高手联手对付义母,能否是因为义父武功高强,使得他们不得不媾和在一起联手追杀?似乎,似乎还是有点牵强。
义母跟着义父学得了一手好剑法,普通杀手应该不是她对手,唯有那所谓的“怪物”,两个头,使龙头拐杖,定是一名武功高手,出手打伤了义母。
詹老丈人不是武者,江湖高手在普通人眼中都是不可想象的身手,只是那长着两个头的说法......暂时还想不出,有哪个武林中人会有如此怪异的打扮,今后在江湖中历练时倒是可以留心注意,说不定就能找到凶手和幕后真凶。
还有,龙氏家族是因何事被右相嫉恨,或惹上推事院引发了灭族之祸呢?只要是灭族之祸,可见是天大的事才会......
有个念头闪了一下。
罢了,疑点还是甚多,离解开谜团还早着呢,明日祭母重要,龙潜不再思考,脱了长袍盖上被子,睡了。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詹家和龙潜便早早地起了身。
用过早饭,詹大郎带着疑惑准备好了一袋香烛候在门口。
龙潜心想,昨日已经得到这么多秘密消息,不能给詹家留后患,便拦住詹老丈人,说道:“详细地址贫道已然知晓,还是吾独个去的好,老丈的好意贫道心领了,您老不必陪同。”
詹老丈人坚持要一同去祭拜,龙潜道:“请为大郎和三娘着想,老丈务请留步。”
这话确实中肯感人,詹老丈人看着儿子和媳妇只得放弃。龙潜接过詹大郎手中的香蜡纸烛,再拜道谢后一个人走出了竹篱小院。
清晨的街上只有几个顽童在打闹。
龙潜快步朝村西头走去,穿过巷道,离开被花儿包裹着的美丽的村东,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村西。
村西头果然萧条,零散的五六间茅草房里空无一人,许是居民一早就到田间劳作去了。
走到尽头,野草长得有半人高,掩盖了三间小小的茅草窝棚,看得出是临时搭建给放牛娃歇息用的,并不住人。
荒芜的草丛更显得大地一片苍凉,夏日的晨风吹来,竟然感觉有瑟瑟的寒凉,龙潜强忍着悲恸,心中泣血,四处寻找那石鼓。
在一处野草密集的地方,找到了石鼓。
这里应该就是詹老丈人说的田家故居地了。
满眼都是野草,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只石鼓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仿佛在述说着一个被掩盖且悲戚的故事,这个故事快十年了,目前为止也只有两个人知道。
看着这片荒地,想象着义母和义妹两人在小屋里相依为命的生活场景,当时义母闭户独处,不与村民交往,定是怕泄露行藏,没想到还是被杀手寻迹追踪到此。
龙潜徒手拔掉荒草,整理出一小块平地,插上蜡烛点燃。
正要祭拜时注意到自己还穿着绯红道袍,突觉不妥,想起陆全城主仆赠送的青色常服就在包裹里,便从背上取下包裹,拿出常服,脱下红袍换上,连莲花冠也一并取了收进包裹,头上只插了簪子。
周身整理妥当,恭恭敬敬地举着三炷香,向着这片孤寂的土地磕了三个响头,再将香点燃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