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
她很轻,一只手都可以抱起。
薄爷矜贵修长的双臂捧着女孩儿,眼睛满满要溢出来的珍视姿态。
“薄爷!”
佣人们轻声细语请安,唯恐吵醒熟睡的小公主。
在薄爷眼里,这位可不就是捧在手心里疼在心口里的小公主?
这一夜,
整个薄家别墅前所未有的静谧,像高度沉睡的凯旋门雄狮。
而他们薄爷,在书房打了一宿电话没睡。
翌日,
秦桑在朝温软超奢华气派的公主床上醒来。
宫廷堡的法式风床头,装饰着圣母玛利亚雕像的玉白无暇柱子支撑。
浅粉色点缀着流苏的床裙,上面铺一层同色系天鹅绒被子。
睡一夜,应该都是天价了。
“小姐醒了!”
见她醒来,一群下人激动地围绕过来。
还有人去请了薄爷。
秦桑被吵得两只耳朵像在同敌军战斗。
“掌嘴。”
她下意识地说了句,所有人闻声看向她,眸底止不住的惊讶。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秦桑,正欲调整调整思路,重新组织句子。
就听见一声尊敬的请安。
“薄爷,小姐醒了,就在起居室!”
薄爷?
她猛然看向门口。
碾压着高贵步伐而来的男人。
硬挺深邃的五官,狂佞到桀骜的气场,如帝王般高傲降临。
当然,
还有他呼风唤雨强悍到不容小觑的能力。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她那位神龙不见尾抖一抖脚整个京城都变天的小舅舅。
只看这张脸,和他无与伦比的狂肆气场。
就让人为之压抑。
秦桑凝着他不动声色打量。
只觉得他有点像她扶桑国那位挟天子以令诸侯臣服的腹黑摄政王。
之前曾胁迫过她的那位男人,不过后来还是被她暗搓搓干死了。
男人微微倾身在她床边,眼神专注,挟裹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醒了?”
他应该是不擅长关心别人,生硬的语气。
可是,
听在秦桑耳里,就仿佛看见那位摄政王亲临了现场。
在她耳边,一声一声阴柔轻浮的威胁。
不是畏惧,就是觉得诡异。
上个世界,
两人斗得不分伯仲难舍难分,他是女帝秦桑迄今为止最钦佩的对手。
要不是最后她耍了个手段阴了他一把,或许一辈子都赢不了他。
现在,
乍一看见他,过去咬牙切齿的故事背景重现。
他的脸慢慢和过去腹黑邪媚的脸叠合。
秦桑觉得更诡异了。
别说靠近他和他说话,就是跟他对视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稍微不留神,就被他瞧出破绽。
暴露自己,又会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
她魂穿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的那一天原身也叫秦桑的女孩儿撞了头,女帝秦桑的她陡然苏醒。
面对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就是个异类。
无论是说话还是想法、行为、不伦不类的穿着,都与这个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因为她在宣讲仪式那一天,冲上讲台,开始了一篇博古通今引经据典惊世骇俗的演讲,吓坏了全体师生还有食堂的叔叔阿姨。
立刻被当成精神病送进了精神病院。
这一个月,她疯了般想要逃出病院,没一次成功过。
里面的人都是疯子,说胡话像个傻瓜,迷一样的言行举止,那么大人了,还流哈喇子。
她竟然被关在监狱一样密不透光的地方,完全受不了。
可是她也逃不了,这小小监狱比她扶桑国的戒备还森严。
听说有什么监控系统,沾墙上,很小一粒,肉眼根本看不出。
就是那玩意儿时刻盯紧了她,让她逃不了。
秦桑郁闷了一周,折腾了一周。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整理这具肉体的记忆。
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
秦桑不愧是女帝,脑子转得快,整合了原主的记忆,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差不多有了雏形。
原来那滚着四个圆圈的大盒子叫车子,相当于她那个世界的代步工具。
还有液晶电视、扫地机器人、飞机大炮游艇……比她那个世界方便多了。
本来她对这个世界不抱有期望,太陌生了,让她空洞乏味。
可是,
当她那天不小心看到了陈霄的身影。
像黑暗陌生的世界注入新生的光,这个世界让她有了期待。
陈霄也来了。
还有,她最不想看到的人,也来了。
秦桑真不想看到他。
怕他看出她不是真正的秦桑。
这男人有多聪明,没有谁比她还要清楚。
当年,
可是凭借着一己之力用计谋离间两国让其开战,最后他坐收渔利的资深阴谋家。
和他在一起,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
当初,
弄死了他。
秦桑才敢肆无忌惮地施行她引以为傲的暴政。
宠幸她喜欢的爱妃。
也只有他死了。
她才活得像个不被政权架空不窝囊的千古女帝。
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随心所欲,嚣张恣意。
她就想不通了。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能遇到他?
当真如他临死所言的那般。
永生永世,她都要活在有他的阴影里。
他还真就阴魂不散了呢!
至少现在。
在她还没准备好前,不想面对这一大团冤魂不散的阴影。
秦桑不由得往后挪了挪。
低眸,细声地问道:“你……是谁?”
在原主秦桑的记忆里,并无这一号人。
她只能靠分析,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
原因是,
除了那位神秘强悍的小叔叔外,没有谁会有他这般气质和风度。
说实话,
她并不想现在就见到他。
还是以这种狼狈可怜的姿势。
虽说不是同一个人,可她还是不想对着这张有阴影的脸。
她估计连梦都做的不安宁。
薄爷撩起红肆的唇,声音清冷。
“我叫薄琛!”
“小舅舅?”捂住嘴,女孩惊呼,不可置信!
薄框架眼镜下面,宝石瞳眼底蓄满温柔。
与他人设不同的姿态。
秦桑看得心惊。
“桑桑,以后,小舅舅会照顾你。”
开什么玩笑呢?
“不,我不需要你的照顾。”秦桑仰头,细长脖颈拉开天鹅般优美的线条,脆弱、敏感,她嗓音似破碎:“秦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桑桑,你病了。”
女孩儿反应激烈,拍掉他伸来的手指。
“我没病,没病,没病,你们才有病,所有人都有病。我知道你们只不过是想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里去。”
“桑桑,别激动!”
啪——
秦桑借机报复他,重重拍痛他的手背。
上面一道猩红的印记。
所有人都看得吸气。
吓到了!
薄爷会杀了她吧?
毕竟,
她还是第一个敢拍薄爷的人。
上一个只骂了薄爷一句,坟头草估计有人高了!
所有女佣大惊失色。
只有秦桑。
心跳再快,表面依旧纯邪烂漫。
将一个受到刺激、受到过伤害、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敏感多疑小姑娘演绎的执着!
她稳的一批。
薄爷慢慢抬臂。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亲手捏死这个以下犯上举止癫狂的小公主。
就连,秦桑自己都做好了被他弄死的准备。
接下来一幕,让所有人震惊。
是他们看错了吧?
薄爷被换魂了?
这……确定是那位碰一下手砍断的凶残薄爷?
温柔的目光,极具耐心。
缓缓抬起的手臂轻轻放下。
有力臂弯圈住女孩子的细腰,将她护在男性宽厚的怀中。
女孩秦桑:“……”
心脏病差点要犯了。
拳头划过他的胳膊。
秦桑冰凉的指尖慢慢嵌入他金贵的丝质白衬衣。
血迹殷红地在他肩衬晕淌开。
旋即,
五指并拢,推开他肩头。
“小舅舅,你是来送我走的吗?你也觉得我多余了!”
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身形踉跄的薄爷,险些站不住脚。
面前的女孩子,用她濡湿的血掌紧紧攥着天鹅被,眸中空洞。
就像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
她竖起了全身心的防御。
可是她的嘴角,还笑着。
“桑桑,你听谁说的?小舅舅从未觉得你多余。”
“重要吗?”仰起脸,她轻飘飘扫过指尖血迹:“你们大人觉得我很好骗。不是都已经送过一次了吗?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说你病了。”
“我没病没病没病。”秦桑咬唇尖叫:“我都说我没病了,你才有病你们圈都有病,你们这群有病的人呢,生怕我没病,巴不得赶快送我去精神病院。”
“桑桑,你冷静一点,小舅舅相信你没病。”
薄爷迈开腿,似图走近她。
还未到床边,就被秦桑随手抓了个枕头砸中胸痛。
“你要做什么,又想骗我去精神病院?”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好吗?”
男人举起双手,示意了下。
里面没有能够伤害到她的东西。
试图降低她的防御值。
“真的吗?”秦桑小心翼翼凝望着他:“小舅舅,你真想的相信我吗?”
“相信。”薄爷捡起了枕头,不露声色靠近她:“你没病。”
秦桑扬起下颌:“当然,我当然没病。不相信,你可以去问周医生啊!
他可以证实我没有说谎。”
“嗯,我会去找周医生的。”
薄爷已经来到了她的床边。
枕头轻轻放到她怀里,慢慢拉开两步远的距离。
秦桑瞪他:“骗子,你根本不信我。”
抓起了枕头往他胸廓摔去。
重重的力气,发泄她的愤懑。
“你口口声声说你相信我,可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嘴巴上说的好听,你为什么派人去请周医生?我都说了没病没病,我脑子好得很,为什么我说了一百句真话,你们一个人都不相信我?”
薄爷握住她的手,眼眸深邃,亦如那蓝色大海般的心疼。
“秦桑,你冷静点,我从来没有不信你。”
“小舅舅现在就命人去将周医生请来。”
递了个眼色,一个佣人忙马不停蹄地跑下楼去打电话了。
薄爷不会听不出她的意思。
从她的话里,可以得出她误以为是自己授意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的。
到底是谁在给她传递这不实消息?
是不是,连同之前,她叛逆不服管束,偏要和自己作对。
其实,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挑拨和离间?
能够接触她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薄爷清贵的唇瓣珉起了肃杀之感。
看来,他需要好好调查,这几年关于她的所有经历。
他们好大的胆子!
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教唆他庇护的女孩儿。
是不是,这几年,他们忘了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到底是谁在庇佑这个家。
女孩儿削瘦的手指布满血丝。
皮肤也破了。
薄爷正要找人拿药箱来。
哪知……
“别碰我。”
女孩儿反应激烈拨开他的手背。
薄爷的手呆滞在半空。
眼底一片深谙色。
气氛顿时僵凝。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就怕喜怒无常的薄爷大动肝火!
这个女孩儿好大胆子。
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薄爷的忍耐性。
难道不知道是,能被尊贵如君王的薄爷亲手擦药,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大家都很不的取而代之。
“我不要你给我换药,替我找个女佣。”
众:“……”
敢不敢不这么狂霸酷拽?
她以为自己是谁?
薄爷会答应她才怪呢!
佣人们随之吓傻了。
就见他们连总统都不放在眼里的薄爷,耐心势不可挡地应道:“马上给小姐找个手脚利索点儿的女佣。带最好的药。”
转而,用那温柔到溺毙的语气:“桑桑还有什么要求?”
众人像活见鬼!
实不相瞒,从他们来了这栋别墅的那天起,还是第一次,见到冷面阎罗君笑。
原来,习惯冷酷的人一旦笑起来,真的是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你……小舅舅,可以先出去吗?我现在不想跟你待在一个起居室。”
她疯了吧!
要不要这么得寸进尺?
“好。”
众:“……”
不是她疯了!
是薄爷疯了!
薄爷他不怒反笑,收回温柔到致命的目光,冷冷吩咐下人。
“照顾好小姐。”
众女佣整齐划一颔首。
这才是那个生来就该屹立于山巅之上的倨傲男人。
他是尊贵的。
浑身流淌着皇族的尊贵之气。
生而为王,生而尊贵。
秦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这男人他终于走了。
一想到刚才自己竟和他呆在一个空间,而没有发疯,
可见,
从他死后的这十七年,她还是强大了不少。
手蓦然被一个不知什么时候靠近来的女佣攫住。
“小姐,擦了这药后,不止您的伤口好得快,后面还不会留疤。”
酸溜溜的语气。
这药可不便宜,在市面上难寻。
秦桑敛起阴沉的眸。
浑身的气息也跟着慵懒起来。
一个女佣,抱歉,她还真不放眼里。
你吃不吃飞醋跟她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
办公室。
叩叩——
“薄爷,周医生到了。”
“当他进来。”
“周医生,您请进。”
周医生战战兢兢走进这个像禁忌一样的地方。
浑身都在僵尸,冒出虚汗。
助理望了望周医生进去的身形,面无表情关上书房厚重的烫金雕花双排门。
凝着密不透光的金质门,摇了摇头。
每一个见到薄爷的人都他这样,吓得半死。
甚至还有人直接给吓尿了。
秘书老老实实守候在门口。
他已经能够预感得到,接下来的薄爷将会发一场滔天愠怒。
能够让喜怒不形于色的薄爷风云变色,也只有这位小公主了。
秘书颤抖摸出手机:“老铁,我预感到自己将命不久矣。”
“还能是谁?除了那位小公主,还有谁敢哦?”
“我将会是全国前三强企业当中第一个活生生被吓死的助理。”
“早知如此,我应该自告奋勇去非洲建学校来着。”
“就算被晒死,被病毒感染死,被饿死被枪杀死,都好过每天这样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窝囊地被吓死的好。”
那边笑得痛不欲生。
眼泪都笑出来了。
“节哀,大兄die!”
“节哀个屁,我都想换个复活节免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