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到云州城,骑马一日便可到达,但以迎亲队伍此刻的行进速度,最快三日才能到达。
出了长安城后,何文然就遣散了整个迎亲队伍,这队人马是他临时在长安城里雇的,根本信不过。
留下的八个人都是他带来的亲信,各个武功高强,由他们保护,既安全又不引人注目。
夜铃迩被迫换下了喜服,当然,是夜铃迩自己换的。因为何文然竟然有软筋丸的解药。但似乎怕她跑掉似的,何文然并未给她服用所有的解药,只让她吃了半颗,让她有力气自己换衣服。并且在她换完衣服后又喂了她一颗软筋丸,夜铃迩也是醉了。
他们换了一顶极其普通的轿子,让夜铃迩坐在里面,由武功高强的八个人轮流抬轿子。行进速度瞬间快了一倍,以这个速度向云州城前进,明日日落前就能赶到靖王府。
夜铃迩坐在轿子里,好似睡在摇篮里一般,抬轿子的人晃得十分有节奏感,夜铃迩被晃得昏昏沉沉的,半眯着眼睛快睡过去了。
长安和云州城之前隔着一个城池,那便是被誉为“心脏外盾”的雍州城。
因为雍州城破,长安城便破。
只要守住雍州,长安便不破。
何文然一行十人赶到雍州城的时候,雍州城门刚刚关闭。
雍州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城门关闭便不可再开,若要进城,需等第二天天亮之时。
当然,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的,何文然将从夜胥那里拿回来的升龙紫魂玦字玉佩交由城门士兵一看,那些士兵怕的自然不是靖王,而是何文然。
何文然在雍州城开了足有十几家店铺,有酒楼、茶馆、客栈,也有布坊、当铺、米铺,甚至还有当铺和妓院,雍州城的士兵都指着这些店铺上缴的税款换成军饷发放给他们,又怎么可能得罪何文然。
士兵立刻赔了个笑脸给何文然,打开了城门。
“多谢。”
“何先生客气,客气了。”
“走。”何文然招呼兄弟们进城,一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几个金锭塞进守城士兵的手中。
何文然知道,纵使自己有面子,但破例开城门这种事还是有极大风险的,给几个金锭慰劳一下,会让这些士兵开得更加心甘情愿。
果然,那四个守城门的士兵一看到这些金锭眼睛都亮了,这些可相当于他们好几年的俸禄了,那还得不吃不喝攒着,也不一定攒的到,守城遇贵人,四个人都要感激涕零了。
“何先生,卑职冒昧问一句,轿子里是何人?”有一个还算神志清醒的问了一句。
何文然道:“靖王殿下纳相府二秀为妃之事,你们可知?”
古代虽然交通不便,信息闭塞,但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相府二秀是丑女的事已经传得人驹知,先是被少将军拒婚,后又被靖王提亲,简直是大邺开国以来最大的闹剧,连更远的城池里的人都知道了,离长安最近的雍州城的人怎么会不知。
“原来轿子里是靖王妃。”
又和士兵们寒暄了几句,眼见着坐着夜铃迩的轿子越来越远了,何文然适时停止了谈话。士兵们拿到了好处,自然也不在乎何文然跟不跟他们说话,一个个拿着金锭眉开眼笑的和何文然挥手告别,还说定会护靖王妃和何先生周全。
才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士兵们的议论声。
“你说靖王娶亲,怎么不用禀报皇上?”几个人中最矮的张秉最是八卦。
“禀报皇上有什么用,靖王娶的那是夜大丞相家的千金,只要夜大丞相同意就行,自然是不用禀报皇上。”脸最大的上面还有颗痦子的赵兴道。
“赵兴,你不要命啦,敢这样说皇上。”胆子最小的任仁道。
“谁人不知皇上就是个空壳子,我看现在就连靖王都比皇上过得舒坦,虽说靖王没有权,可人家有钱啊,是不是?”孙辉说着拿起金锭咬了一口,“什么都是虚的,这才是实打实的。”
“有钱就能有权,只是靖王他……”赵兴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可能是在看何文然走远了没,看到何文然走过一个拐角消失不见,他才放心的说,“他的脑子毕竟是有些……有权又有何用,不如好好过他的逍遥日子,整日吃好喝好,还不舒坦?”
“就是。长安有夜大丞相,又有楚大将军,夜大丞相的大千金又在宫里作威作福,而楚大将军的独子却在军中深得人心,要是靖王再掺一脚,这局势指不定成什么样,还是现在这样好,自在逍遥,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孙辉道。
“你说丞相三位千金,大秀和三秀都是美人儿,这二秀怎么会是那个模样?不都说她才貌双全吗,敢情都是假的。”张秉奇怪道。
“你忘啦,这大秀和三秀是一母所出,二秀的母亲身世成谜,说不定……”
“你一说这个我想起了,刚才我还想撩开帘子看看那靖王妃的样子来着,可是轿子已经走远了,况且何先生也在,不过我是真奇怪,她当真有那么丑?”
“别管她有多丑,既然外面传了,那就不可能是假的。靖王那么有钱,什么样的美人儿得不到,娶个丑八怪回家干什么?”
“所以说他傻嘛。”赵兴道。
“哈哈哈哈哈。”
何文然躲在拐角,听完他们的谈话才离开。
就凭他们最后那句话,何文然就想找人教训他们一顿,可明天一早他还得靠这些人开城门离开,他默默地记下了这几个人的样子,日后不会叫他们好过。
夜铃迩睡了一天,现在虽然已是晚上,可她的神智极其清醒,就是身体不太听使唤。
进了城后又大约行了两盏茶的时间,夜铃迩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随即,晃了一天的轿子终于落地。
其中一个随从撩起轿帘,将夜铃迩轻轻馋了出来。毕竟夜铃迩现在是靖王妃,这些人又是何文然的手下,便就算是夜铃迩的手下了,自然是要小心翼翼的。
随从讲究男女有别,不敢对夜铃迩有僭越之举,即使在这种时候,也准备了一块厚布盖在自己手上用来阻隔他和夜铃迩肢体上的直接接触。
随从刚把夜铃迩搀进房间,扶到床上躺好,何文然便到了。
“你们退下。”
“是。”
何文然一声令下,八个人便立刻离开了。
“不留他们保护我们?”夜铃迩提醒道。
“王妃不必担心,这个云来客栈是靖王府名下的产业之一,自有一套保卫系统,十分安全。”
夜铃迩笑道:“靖王府名下的产业之一?这么说靖王府还是财大气粗的大财阀?还有很多产业?”
何文然有些奇怪:“王妃不知道此事?”
“我为什么会知道?”出嫁之前萧慕英只告诉她她要嫁的是个傻子王爷,没告诉她这个傻子王爷还是个高富帅。不过一个傻子怎么可能赚这么多钱,他又不是阿甘。
除非,所有的产业都是眼前这个人操控的。
刚才进来的时候夜铃迩看了一下整个客栈的环境,随从们抬着她是从后门进的,但是这个客栈的后院就比一般客栈的前厅还要豪华。她被他们搀着一路走进三楼的一个房间,这一路上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大堂,金碧辉煌,放了十几张雕花精致的桌子,虽然没有一个客人,但却可以想象到平时客满时热闹非凡的样子。想必是因为今天她要来,特地关门歇业了。
这个用餐的大堂可比一般的酒楼饭店高档了不止一点点,客栈主要赚的还是住宿的钱,却在用膳的地方就花了这么大的心思装修,可见这个客栈的豪华。而她现在躺的这个房间,比她原来偏院的房间大了不止三倍。各种豪华闪光的高端摆设琳琅满目,连她现在睡的床都比她之前的大了三倍,舒服了三倍,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都想在上面打滚了。
听何文然的语气,这个客栈仅仅只是靖王府名下的产业之一的之一的之一,并称不上有什么厉害的。
夜铃迩问道:“您怎么称呼?”
“不敢不敢。”何文然一听到夜铃迩用“您”字,受宠若惊,“我只是靖王府的管家而已。”
“管家?”夜铃迩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青蓝色的长衫,书生气很重,长相是扔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人,但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精明却叫人难以忽略。看起来就是个做生意的人才。
“在下何文然,王妃随意称呼。”
“文然啊。”
何文然听到夜铃迩如此叫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王妃,请不要这样……称呼在下。”
“你不是说随意?”
“额。”何文然打听到的夜铃迩是个才情兼备的淑女,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这个称呼不可以。”
只称名字实在太亲昵了,普通男女都不可以,更何况夜铃迩还是王妃。
其实夜铃迩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称呼何文然的,既然他介意,她也只能换个称呼:“何管家?不行,这样太生疏了。”
何文然心道:“你我今天第一次见面,也并未有多熟悉吧。”
“那就……何先生?”
何文然点点头:“倒是很多人都这样称呼在下。”
“何先生,我有好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王妃请讲。”
“我都还没见过你们王爷,还不算王妃。”夜铃迩道。
“上了花轿的那一刻,王妃就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夜铃迩小嘴一撇,面都没见到就是他的人了,真是太不公平了:“何先生别怪我说话直,既然你说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那么我是不是有权利对靖王和靖王府有些了解呢?尤其是王爷这个……性格肮有智商啊什么的。”
“这是自然,但是这些事不该是由在下告诉王妃,而要王妃自己去发现。”
夜铃迩翻了个白眼,等她发现那得到什么时候,她就是因为懒得自己去发现所以才问他,不然问他干什么:“那么何先生的事,总可以告诉我一些吧。”
“王妃想知道在下的事?”
“何先生既是靖王府的管家,那么日后我们打交道的时候不会少,自然是要好好了解一下的,不是吗?”
何文然一笑,精明的眼中似乎闪着光,那是凶光:“在下只能说与夜丞相有斩不断的关系。”
“你们全家被我爹害了,只逃出你一个?”夜铃迩直接说出了第一个在脑中闪过的念头。
何文然一瞬间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如果按照何文然字面上的意思,一般人都会以为何文然是夜胥的私生子或者别的什么的,斩不断的关系很难联想到仇怨什么的,可何文然不知道夜铃迩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又是个杀手,看了很多狗血剧,自己又是干的杀人的勾当,多少人想找她报仇,自然能明白何文然说这句话时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感情,那是一种欲杀之而后快的杀意。
“你怎么……”
“很难猜吗?”夜铃迩笑了笑,双眸对上何文然的目光,何文然在这一瞬间很想把夜铃迩杀了灭口,但他忍住了。
“王妃不要说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说笑吗?”夜铃迩挪了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我跟你说实话,不论你信不信,我对我爹是没什么感情的,他跟我娘的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总之我不可能真的尊他为我爹,所以即使我爹真的害了你一家,你也不必为了向他复仇或者是保密而杀我灭口,那是没有意义的。而且,我现在还是王妃,是你主子的夫人。”
夜铃迩之所以要提到她母亲,是因为之前安沉香和王靖玦都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帮她,或者说接近她,她就想看看她母亲这个身份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二夫人?”果然,何文然听到夜铃迩提她的母亲,他就马上变了个样。
“那你是知道我娘的了。”
何文然略一颔首:“虽不熟悉,但也知晓。我相信刚才王妃的那一番话不假,没错,夜胥他害了我们何家上下十八口,如今只剩下我一人。”
“可否跟我说说?”夜铃迩最喜欢听故事了,她这老爹好事没做一件,坏事倒做了不少,“我都要嫁到靖王府了,你还怕我泄密?我现在可还中着毒呢,跑不掉的。”
何文然拒绝:“王妃早些休息,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夜铃迩叹了口气,故事果然没这么好听:“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
“我这么丑,你们王爷为什么要娶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烦请王妃自己去问王爷,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你们王爷不是个傻子吗?我问他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好了,我没问题了,你可以下去了。”
“在下告退。”何文然吹熄了房里的蜡烛,关门离去。
问了半天,除了知道何文然和夜胥有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以外,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
夜铃迩轻叹了一口气,阖上双眼。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把房间找了个通亮,夜铃迩之前在轿子上睡多了,现在根本睡不着。
忽然,她灵机一动,自从王靖玦离开之后,功夫基本上被她荒废了,她连一次都没有练过。说不定,内功能把她身上剩下的软筋丸的毒散去。
夜铃迩勉强支起身子,盘腿坐好。
入夜的雍州城寂静无声,张秉、赵兴、任仁和孙辉揣着何文然给的金锭,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明天该怎么花,就在这时,他们发现远远的又有人来,马蹄声很急,可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来了多少人,也看不清来人是谁。
今晚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来者何人,下马!”四人长枪直指来人。
“吁!”对方勒马,堪堪停在士兵们的面前,马蹄几乎贴上了任仁的脸,任仁腿一软,险些吓得摔倒。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夜闯雍州城?”赵兴胆大,大声质问来人。
领头的甚至懒得翻身下马,将一块令牌丢给张秉,张秉就是之前查看升龙紫魂玦字玉佩的,他伸手接过,嘴里嘟囔着“什么玩意儿”,眼睛却往令牌上瞟去。
一个巨大的“夜”字深深地刻在令牌中间,令牌是金丝楠木所雕,镶了金色的扣式,张秉拿着令牌的手狠狠地抖了抖,险些把令牌掉在地上,他立刻将长枪放倒,跪倒在地:“不知大人驾到,卑职该死!”
其他三人也纷纷跪倒在地,夜胥家的令牌,那可比皇家的令牌还有用。
“大人这么晚了有何公干?”张秉不知道来的是夜胥手下哪个干将,只能称他为大人。
“何先生可带着王妃进城了?”
“进了进了,刚进去不久。”任仁立刻回答道。
“开门!”
“是。”他们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为夜胥派来的人打开了城门。
前后共有二十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城门。
“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吗?”领头的又问。
四个人纷纷摇头,说是不知,但孙辉却突然道:“何先生肯定会住云来客栈。”
“嗯?”领头的问,“为何?”
“云来客栈是靖王府的。”孙辉答。
“说得好,赏你的。”领头的从马上扔下一锭银子。
“多谢大人赏赐。”孙辉连滚带爬地去捡那锭银子,今天晚上真是赚到了。
“走,去云来客栈,驾!”
那二十个人骑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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