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姚晟澜一直是咳嗽着被带到黄包车上,回眸仍旧留恋和感伤。在这个陌生而浮华的大上海一别,他们的回忆,他们的北平,再也回不去了,永永远远的回不去了。
姚晟澜没来得及说再见,也许他们不会有再见面的一天了,因为她爱上的那个人,她只会想着和那个人走完余生的道路。
俞乐平只觉得这偌大的大上海,冬天来得特别早,让人由内至外,通体的寒冷。黄包车上飘扬的长发,姜汁色的颜色消失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上海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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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祈虞病倒后,汪鸿瑾开始削弱旧部的势力,但是对一开始示好的老七还是格外施恩,并未剥夺他的权利。一朝元老一见,老七府上也门庭若市了一阵,连老七刚刚七岁的孙女也争着要订亲。汪鸿瑾准备得妥当,在1930年的冬天发动了雷霆攻势,开始调查当年旧部一一对他下过的陷阱和暗算。几个旧部在老七劝说无果之下,也企图反攻,却让陈翔一网打尽。老七有口难辨,第二天也识趣的交出了军权,可汪鸿瑾仍旧委以他和几个儿子在汪系军中的重任。
转眼间,汪祈虞留下的旧部也剩下老七一人。
汪鸿瑾的心腹大患清除干净后,又频频来往于东北和浙江,在南北军政上起到了沟通和制衡的效果,北平有些官员会称他是南北通吃的战将。
姚迪非闷闷的拧皱了今日的晨报,北平的报纸似乎都让人垄断了一般,每日都会有关于汪鸿瑾的新闻,小至出入电影院的风月韵事,大至汪系又投资至了哪些公共项目。没人知道汪鸿瑾的下一步是什么,人们的眼光只会紧紧的追随着他,有些北平的百姓会觉得他是辛亥年后北平最贴近民生的守将。
黛芬提着食盒走进来,站在门口扬声道,“大少爷,吃饭了。”
姚迪非“恩”了一声,便背过身去翻书架上的书籍。
黛芬将食盒放在书桌上,也动手去收拾桌上凌乱的物品,看到拧成一团的报纸,打开一瞧,第一面就是大幅汪鸿瑾的黑白墨迹打印相片。还未细瞧上面的字,姚迪非劈手就夺过了,重新捂成了一团丢在了纸篓里。
黛芬也不怕他,摊开两双手,“哎,脾气不小。”
姚迪非沉着脸色,没好气的说,“你也别嘲笑我,我是心情不好。”
黛芬咯咯的笑了,“我可没笑话您的意思,我是个丫鬟,也不敢。”
姚迪非脸色暖了几分,“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做丫鬟。”
黛芬嘘声,“我不当丫鬟,难不成要当小姐么。大少爷,您真逗。”
姚迪非急声道,“我是说我要把你……”
黛芬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少爷,您别说了。晟澜小姐回来了,我也该回去小姐那儿了。”
姚迪非赶忙攒牢了黛芬白嫩的双手,斩钉截铁的说,“谁说,她回来了,你就要回去,你……你待在我这儿不许走了。”
黛芬再爽直的性格,也羞红了双颊,忙抽出手,道,“您是什么话,我可是小姐的丫鬟,哪有不放的道理。而且到了契定的时间,我更是要走的。”
姚迪非揽过黛芬的肩膀,果决的说,“我喜欢你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黛芬瞪大了眼睛,又羞又怒,扬手打了迪菲的额头,慌乱的说,“叫你胡说,叫你胡说。是不是什么留洋的毛病,见着姑娘,能说这样的话,羞死了。”
两人打闹之际,院子里传来了一声虚弱而清婉的声音,“哥。”
黛芬帮忙收回了手,姚迪非却顺势拉住了,藏在了身后。姚晟澜要进来了,黛芬也没有时间和迪菲拉扯,只好藏在了姚迪非的身后,姚迪非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惹得黛芬在他身后又捶了他几下。
姚晟澜穿着紫青色的长袖旗袍,外面添了一件纯色针织的毛线外套,样式如同一个文气的女先生。齐腰乌黑得如瀑布的长发披着,未做装束。面孔不知是畏寒,还是大病初愈,稍稍显得苍白。
姚晟澜一进门,姚迪非和黛芬两人齐齐的站着,再瞥见黛芬不寻常的红晕,疑惑心起。再探头,见两人藏在身后拉拉扯扯的双手,不免觉得好笑。
姚迪非倒是佯装寻常,直立着身子,问,“晟澜,是你啊。”
姚晟澜亮着眸子,含笑道,“哥,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么。还是……”声音挪长,又笑吟吟的去瞧绯霞满面的黛芬。
姚迪非方欲说些什么,黛芬愣劲抽出了自己的手,将迪菲一推,绯红满面如同一只兔子一样飞快的跑了。房间里只剩下刚刚站稳了的姚迪非,和忍俊不住的姚晟澜兄妹。
姚迪非讪讪的开口,“我……”
姚晟澜心神意领的说,“你是看上了我的丫鬟。”
姚迪非为黛芬辩解,“我没当她是一个丫鬟。”
姚晟澜含笑道,“黛芬也确实不像一个丫鬟,她出生满族后裔,受够良好教育,气质容貌也是寻常人家望尘莫及的。哥,你既然喜欢她,怎么不和妈说。”
姚迪非一听晟澜的语气,也就放下心了,敞开心扉对妹妹说,“我喜欢她,并不是不敢讲,而是因为红玉。红玉对我是怎么样的,阖府上下都看着的,可我和红玉从小到大有的也是兄妹之情,前不久红玉投湖,我想想也后怕,我是不爱她,可我不能害了她。红玉才走了几个月,如果我和爸妈说,我想娶黛芬,别人会怎么看我不要紧,可黛芬怎么办。人家不会说,少爷和表小姐十余年的情分,怎么让一个才来府里不到一年的丫鬟给搅浑了。所以我只能留着她,等过后几年,我才和爸妈将。”
姚晟澜闻言,问,“那你舍得让她左右为难?”
姚迪非顿了顿,皱起眉头,问,“我怎么让她为难了?”
姚晟澜循循善诱,“黛芬明明是我的丫鬟,自然是要回到我那儿去。让你一直拦着,下人们岂不会说闲话。再者,我自回来之后,你就不到饭厅去吃饭了,我知道你是在躲着我,也恼我还是要嫁给鸿瑾。黛芬又是我的丫鬟,你让她应该站在谁的立场上。”
姚迪非一副了然于心的眼神,看了一遍姚晟澜,道,“我说你怎么会平白无故听我说心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晟澜,汪鸿瑾不是你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