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把自己的家事和能够引起老头子兴趣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他。他感觉得他对这老头子比对他哥哥还亲,由于他对这个人产生的温情不禁微笑起来。当老头又站起来,做了祷告,就用草垫在头下,在小树丛下面躺下的时候,列文也照样做了,尽管阳光下有一群群纠缠不休的苍蝇,还有小虫子叮得他那流汗的面孔和身体发痒,他依然立刻睡熟了,直到太阳偏到矮树丛那边,照到他身上的时候才醒来。老头子早已醒了,坐在那里给小伙子们磨镰刀。
列文向周围眺望,几乎不认得这地方了,一切都变得迥然不同了。大片草场被刈割了,排列着一行行的散发着芳香的草,在夕阳斜照里闪耀着一种特异的清新光辉。河畔割了草的矮树丛,以前看不见、现在却像钢铁一般闪烁着的蜿蜒的河流,站起来走动的农民们,剩下的一部分还没有刈割的草的峭壁,和在割光了草的草地上飞翔的鹞鹰——一切都是全然新奇的。列文完全醒了,他开始估量今天已经割了多少,还可以割多少。
四十二个人做了这么些工作是非常不少了。他们割了整个大草场,那在农奴时代是需要三十把镰刀割两天的。只剩下角落里很小的几片没有割完。但是列文渴望今天尽可能多割些,看见太阳那么快就西沉下去,感到十分懊恼了。他一点也不觉得疲倦,他只想干得更快些,而且尽量多些。
“我们能不能把马什金高地也割了呢?——你看怎么样?”他问老头子。
“看上帝的意思吧,太阳不高了啊。给小伙子们喝点伏特加吧?”
在午后休息时间内,当他们又坐下来,而那些抽烟的人点燃了烟袋的时候,老头子对小伙子们说了:“割完马什金——大家会有伏特加喝。”
“干吗不割呢?去吧,季特!我们加劲干吧!我们可以在夜里吃饭。去吧!”大家异口同声叫着,割草的人们一边吃面包,一边走了。
“哦,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来吧!”季特说,几乎跑步似地走在前头。
“去吧,去吧!”老头子说,在他后面赶去,一下子就追上了他。“我要打败你呢,当心呀!”
年轻的和年老的都在使劲割,好像他们在竞赛一般。但是不管他们工作得多么快,他们都没有把草损坏,一排排的草还是同样整齐而准确地摆着。角落里剩下的没有割的那部分草分钟之内就割掉了。后面的割草人刚割完他们那几排的时候,前面的就已经把上衣搭在肩头上,穿过道路向马什金高地走去了。
当他们带着玎珰作响的磨刀石盒子走进马什金高地树木繁茂的洼地的时候,太阳已落到树梢上了。在洼地中央,草长得齐腰深,柔软的、纤细的、羽毛般的,在树林中间到处点缀着三色紫罗兰。
在简短的商议——直割呢还是横割——之后,普罗霍尔·叶尔米林走在前头;他也是一个有名的割草人,是个大个子黑头发的农民。他走上前去,又回转来,再动手刈割,于是大家排成一行跟在他后面,沿着洼地走下山坡,又走上山坡树林的边缘。太阳在树林后面落下去。露水已经降下来;割草人只有在山坡顶上才照得到太阳,但是在雾正升腾起来的山坡下边,在正对面,他们就处在凉爽的,多露的阴凉里。工作进行得很快。
散发芳香的草给割下来的时候发出汁液饱满的声音,高高地、一排一排地堆放着。从四面齐集在刈幅很短的草地上来的割草人,合着磨刀石盒子的玎珰声和镰刀的铿锵声,磨刀石的咝咝声和欢乐的叫喊声,互相催促着。
列文还是夹在年轻农民和老头子中间。老头子穿上了羊皮袄,还是那样愉快、诙谐、动作灵活。在树林中他们不断地用镰刀割掉那在多液的草丛里长得肥肥大大的所谓“白桦菌”。老头子每遇见一个菌就弯下腰,把它拾起来揣在怀里。
“又是一件送给我的老婆子的礼物呢。”他总是这样说。
刈割濡湿柔软的草虽然很容易,但沿着洼地的陡峭斜坡走上走下却是件困难的事。但是这并没有把那个老头子难倒。还是照样地挥动着镰刀,他那穿着大树皮鞋的脚迈着稳重的小步子,慢慢地爬上陡峭的斜坡,虽然他衬衣下面的松垂短裤和全身,因为吃力的缘故抖动着,但他却没有放过路上一株草或一个菌,而且还不断地跟农民们和列文说着笑话。列文走在他后面,每当他手里拿着镰刀爬上就是空着手也很难爬上去的险峻斜坡的时候,常常感觉得他一定会跌倒。但是他竟爬上去了,而且做了他必须做的事。他感到好像有一种外力在推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