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你不开心?”
“没有。”明芝断然道,“快去睡。”
“你不开心。”宝生鼓足勇气,“那人有什么好,他走就走了,还让你难过,不是好人。姐姐,你不要急,有我呢,你等我长大。”
明芝气到笑了,喝道,“滚!”
她不需要男人。她说过会等他三五年,然而只要活着,她就会在这里,他来很好,他不来也罢,她不停。等到哪天她可以只手遮天,谁也不用怕了,再叫他回来。
他是不是好人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他把她从家那个泥潭□□,然后她什么也不怕了。
宝生娘冲上来,一把拧住宝生耳朵,“小瘪三,吃醉了胆大包天啊!”一边跟明芝道歉,“太太,你不要理他,他那个死鬼爹也是这样,吃多酒就发痴。”
明芝并不认真生气,看着宝生被扯了下去,过会还能听到宝生娘的训斥,“不要你的面皮,敢去敲太太的门,你当你是谁!刚吃饱饭就认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昏脱了!”
宝生娘从娘姨那里熏陶到许多口音,夹杂着她原来的,琐琐碎碎左一句右一句。她尽力压低声音,无奈胖子混声大,嗡嗡的全传了出来。
不过一刻钟后,终是恢复了安静。
一轮月朗朗地挂在空中,夜深了。
顾国桓送走明芝,又被叫回四宜轩,顾先生正在看书。
顾先生出身贫苦,年轻时极其暴戾,到了中年渐渐和蔼可亲。但徐仲九、甚至顾国桓都知道他笑模笑样之下的本性,并不敢挑战顾先生的容忍度,相处时总是恭恭敬敬。至于出了这个门,那又是另一回事。
儿子人高马大,顾先生觉出了时光的流逝。
顾先生有许多女人,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活下来的孩子只有顾国桓。随着年纪增长,他已经不再抱希望,所以对独生子所做的许多傻事都睁一眼闭一眼,或许正是这孩子傻人有傻福,才能顺顺当当长大。
他朝旁边的椅子一指,“坐。”
顾国桓意思意思坐了下来,双手扶在膝上,身子略为前倾,是个准备听训的样子。
顾先生没马上开口,摇椅晃悠悠摆了几下,从茶几上拿了两封书信递给顾国桓,“看。”
顾国桓飞快读完,意思是明白的,更替明芝高兴,只不懂哪里突然多两把大黄伞罩着她。
顾先生把信放回茶几,“一封是老九托的人,他怕我不给面子,特意找了人来说话,果然孩子一大就见外。”他呵呵一笑,脸上却没高兴之意,“另一封,来头却是季明芝原先那个未婚夫,他托了军方的大佬。如今说话最响的无非丘八,我少不得做做顺水人情。倒是我原本就看季明芝不差,有心帮她,这结果也算无心插柳。”
顾国桓一愣,明芝原先的未婚夫还记挂着她?他立时问了出来。
顾先生先说沈季两家的渊源,又道,“沈凤书弃文从武,北上受伤后有阵子改为从政,现在南京军校做教官。老九前两年在他手下做事,”说到这里,他想到有徐仲九从中张罗自己得以大量购入梅城良田,进而控制沪市米价,不由摇了摇头说了两句题外话,“老九这个人才干是有的。他去之前梅城那边铁板一块,以季祖萌为首的联合商会把住米价,我也算动了几年脑筋,始终未得其门,没想到被老九搅乱一池水倒成了。”
顾国桓极有眼色替父亲端上热茶,顾先生喝了几口,语重心长叮嘱道,“你记住,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这沈凤书被老九撬了未婚妻,却没报夺妻之恨,可见小人之害更在于迷惑心志。”
顾国桓脱口而出,“刚才您也说沈凤书伤在下身,他有心无力何必娶妻,岂不是要害……人家一辈子。”
顾先生恨铁不成钢,“沈家富有,沈凤书又有背景,不知多少人家愿做这门亲。既然不是千金命,就别挑三捡四。”
顾国桓诺诺应了,却终是不以为然。顾先生知道说了也未必有用,关于季明芝的身世顾国桓定有所耳闻,但从没见介意。眼下世风不同从前,时髦青年以反抗家庭安排为荣,他这傻儿子总算还不敢,只怕说多了反而坏事。
因此,顾先生轻描淡写,“今天晚了,明天你帮我往南京跑一趟,有几处也该走动了。”
儿子大了,他也该享享老太爷的福,免得孩子闲了想七想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