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芝料徐仲九定有后手,却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不过她也不是束手无策的弱鸡,当下并不声张,若无其事上车,看他要把她带到何处。她原是要去马家货仓和宝生会合,此时一身短打装束,脚脖子上绑了匕首,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防身,但心中并不慌乱。
到了无人之处,明芝咳嗽一声,“车夫,走错路了。”
徐仲九停下脚步,缓缓道,“太太,没错。”他刚才发力狂奔,此刻滚落的汗水打湿了粗布衣裳,映出背上的肌肉。明芝微微地有些酸楚,垂下眼睛不再看。徐仲九也不回头,立在那里默不做声。
然而终是要说再见。
明芝抬起头,“抱歉,我还有事。”
徐仲九一把握住她手腕,“跟我走。”见明芝不做声,他叹了口气,“那边也有你的天地,如今正在用人之际,以你的头脑身手大可以搏正途。”明芝轻轻挣脱,“抱歉,我没有为国献身的觉悟。”她本要再讽刺几句,堂堂之师做死士的勾当,比街头流氓打架高明不到哪,但离别在即,这些却是说不下去。
徐仲九伸手拂开她额前散发,“那么就当为了我。从前你锁着我要和我在一起,现在后悔了?”
从前种种,丝丝缕缕酸楚化作一点热泪,眨眼间泪滴在衣襟上,明芝摇头,清了清嗓子,“你走吧,不要做了抛出来的替罪羊。”她虽然不掺合政治的事情,但也知道各方势力并不追求真相,而小卒子最容易被弃。
徐仲九只是笑,“明明还关心我,何必装出冷冰冰的模样。”他把她的短发绕在指间,“要是你怕我翻脸无情,我可以立誓,我徐仲九若是负了季明芝,便叫我死在她手里,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突然之间作此语,他又说得又快又急,明芝还没来得及阻止,已经说完。
这下她也想长叹一口气了,固然她介意他的心狠手辣,却也没有任何指望老天帮忙的意思,俗话说愿赌服输,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何苦-”话没说完,明芝听到一声轻微的异响。她闪到徐仲九身前,看向拐角处厉声喝道,“出来!”
卢小南双手握枪,应声而出,“我认得你。”这是说给徐仲九的,他目光躲闪着想避开明芝,倒像被枪指着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她。
徐仲九并不讶异,“你跟着我们跑了几条街,想报仇?”他把明芝拉到身后,解开对襟褂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来啊。”
卢小南一咬唇,“别以为我不敢。徐仲九,你出身大家,又受过教育,本该有番作为,才对得起家国的培养,如何自甘堕落替人做打手!”
徐仲九挑了挑眉,是个笑眯眯的模样,“那我应该怎样才能有番作为?”
卢小南语涩,旋即又转强硬,“你加入复兴社做那人党同伐异的工具,岂不辜负十年苦读所学的法律!”
徐仲九啧啧两声,“好个大义凛然,实话告诉你,什么家啊国啊,它们给我什么好处了?我自生自长,谁给我好处我就替谁做事。你要是出得起价钱,我也可以帮你。”
“无耻。”卢小南牙缝里迸出两字,忍不住看向明芝,想看她听到这种言论是怎样的表情。徐仲九察觉到他的目光,又是一笑,“别看你二姐姐,她和我一样。你们瞧不起我们,可你们住洋房出入小车,对世上的苦难知道个屁!道德?哼!”他冷笑道,“跟饭都吃不上的人讲这些有用吗?你们逼迫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时,有没有想过她真正想要的,又有谁站出来帮过她?”
卢小南多多少少听过明芝的事,此时被徐仲九提及,心里一愧。他父亲在世时曾经禁止他和明芝接触,只为她离家出走,又误入歧途,已经染黑,而他不愿违背父亲,确实远着她,直到…….父亲去世。
徐仲九见枪头向下,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卢小南已被说动。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徐某奉命行事,当日得罪之处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除,不妨今天一命还一命。”
卢小南眼神茫然,摇头道,“不成,那样我也是随意使用私刑,和你们有什么区别。”说话间徐仲九已到跟前,猛地夺过枪,反而指向他,“前怕狼又怕虎,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成不了事?秀才造反,读书读呆了!”
卢小南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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