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芝怔怔地看着他,徐仲九好笑道,“我脸上开花了?”
明芝想了又想,艰难地开了口,“不行,我做不到。”
徐仲九的脸色慢慢地沉下来,最后只有眼角的一点笑意,“帮我打电话,其他不用你。”
“不行。”明芝下定决心,她不知道也算了,“你另外找人。”她视线落在徐仲九的枕套上,那是一幅大红的真丝枕套,绣着鸳鸯戏水。绣工很好,鸳鸯栩栩如生,明芝掉转头,“比如那位房东家的姑娘。”
徐仲九让明芝打电话联系阿荣,叫阿荣带了人来这里赶走灾民,正是因为不想此事被人知晓。只有明芝,他知道她不会出卖他,更不会拿这个作为把柄要胁他,所以见面就将此事托付给她。听明芝这么说,他虽然气她不上台面,脸上却是重新浮起笑容,“好啊,那我找她。谢谢你来看我,二小姐,现下你看过了,回城吧。反正我就算伤着了,就算惹了麻烦,也找得到人来帮我。”
明芝心乱如麻,她知道徐仲九生气说的反话,但这事她下不了手。别说让她带路,光是通风报信也是罪过,那些壮年灾民倒也罢了,孩子妇女老人离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徐仲九想把麻烦驱逐出自己的地盘,可麻烦是活生生的人,这件事她做不得。
她低声道,“那好,你好好休养。”
说完明芝几乎逃一般离开屋子,直到走了小半的路她才发现手里还拿着徐仲九的外套。
要不要回去还掉?
她犹豫不决,终是没有勇气面对他的失望。幸好远远瞧见一个男的,像是刚才河边那个工作人员,明芝追过去,想让他代为还衣。
谁知刚转过屋角,她眼前一黑,头上被蒙了不知什么东西,更是有人在她身后抓住了她。
几个嘁嘁喳喳的男声商量完,扼住她的脖子拖着她往后走。
明芝心知不妙,一颗心落到了底处,头脑反而不知怎么清晰起来。那几个分明是外地口音,估计动了歪念,她要是落在他们手上就惨了。指望有人来救的可能性也不大,她喊不出声音,光凭挣扎声很难惊动村民。
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腿沾到了泥水,难道他们在往河边走?这倒好,完事后把她往河里一扔,谁会跳下来救她?
明芝啊明芝,你要冷静。明芝透不过气,但脑海有个声音在对她吼,别急,总有机会的。
大概到了他们选定的地方,嘁嘁喳喳又响起来,似乎在商量谁先谁后。片刻后定了,明芝听到有人走远,望风的望风,做事的做事?她定了定神,任自己被抱住放倒在地上。
又是嘁嘁喳喳,伴随着奇形怪状的笑声。
没等笑声停下,明芝动了。她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弯起膝盖狠狠撞过去。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对方发出一声惨叫。
明芝团起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周,同时迅速地扯掉蒙住脸的东西。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连臭味都没那么明显了。
三个粗壮的男人朝她跑来,刚才惨叫的那个也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眼光像要吞了她。
她跑不了。明芝清楚地意识到,她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也许跳河?死也死得清白。明芝闪过扑来的人,返身朝河那边跑。
只有几步路。
河水荡荡,她瑟缩了下。那四个男人同时意识到她的软弱,反而放慢了步伐,慢慢逼过来。
“滚!”
就在这个时候,明芝无比感谢这个声音。
还有另一个声音,女性的,清脆的,“你们要干什么?!我叫人了啊!”
由“房东家的姑娘”扶着的徐仲九冷着脸,“还不快滚,想蹲大牢吗?”
他们虽然只有两人,一个伤着,但是本地父母官;一个是女的,但是村长的女儿,闹起来就不像刚才把人往河里一扔就能了事。四个男人交换了眼神,低头跑了。
明芝这才觉出了腿脚的无力,她张开嘴,牙齿格格打架,好不容易才说出话,“你……伤口裂了。”
血透过绷带缓缓地染红了外衣。
徐仲九低头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说,“还不是不放心你。嫌这里脏也用不着话没说完就跑,看,惹事了吧。”他还真庆幸,幸亏想着女人都心软,他追出来低声下气再求一下,明芝应该能答应那事。不然,光天化日之下明芝也许从此消失。
“就是,快跟我回去收拾下。我们村里人都去江堤帮忙了,否则这帮家伙也不敢明着作恶。”房东家的姑娘过来扶住明芝,恨恨地道,“他们身强力壮,不去干活还做坏事。等我爹我哥他们回来,挨个去找,非收拾了他们!”
明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河流。差一点,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