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明芝讪讪地不好说什么,只怪自己睡着了,但她记得给初芝留着门,怎么会关上了。走到半路,她发现自己随身的手帕不见了,那块帕子是东洋来的,绢质,粉白的底上有数朵落英。
“有事?”初芝见她蓦地一呆便问道。
明芝摇了摇头,大致猜到了何人所为。除了他,也没别个敢这么做了。
农庄的晚饭大多以蔬菜为主,有道香椿头拌皮蛋豆腐很受欢迎,庄头见状连忙让又做了一大盆出来。用来装菜的盆子大且深,蒋七那边的一桌吃着、吃着开始嬉闹,问缘故才知道蒋七说菜碗真像食槽,围着大嚼的自然是两脚猪,这下连别桌的人也要打他了。
明芝跟着笑了会,应该是爬山累了,她只觉眼皮生涩嘴角僵硬,恨不得早点回去睡觉。等大家吃得差不多,又开始商量玩篝火晚会,明芝悄悄跟初芝说了声,一个人回房了。
走出不多远,有个孩子追上来,打着气死风灯要给她照路。
明芝见他是下午那个桃子头,心有所感,回头看去,果然和徐仲九视线碰个正着。互望一眼,明芝低下头,随着一团灯光走。
夜里风声渐响,明芝一时醒一时睡,梦里似乎也有那么一团光亮,追上去却是笑吟吟的徐仲九。她百感交集,不知扑火的飞蛾是何心境,大抵悔之晚矣。于是,被初芝的动静弄醒的她反而松了口气,都是梦,她怎么可能被他的花招打动,早知道他不是好人。
出游回来,明芝的学业将近尾声,同学各有去向,升学者不过十之一二,将婚者倒有一大半,彼此间约定出席婚宴,自有一番热闹。这天是归家小小姐的订婚酒,明芝等几个同学说好等放了学从学堂一起去。
除明芝外,另几个都烫了头发,也是前两日一起去的。新烫的卷发不甚服帖,硬梆梆的如同一个壳子,还冒着隐隐约约的臭脚味,但因为知道只消洗过几次就会变成柔软的大卷,所以女孩子们对现下的容貌没有不满,莺声燕语地数落明芝不肯随大众。
明芝口齿向来比不上她们,一时间被说得抬不起头,还是女学生中的一位,缪家的大小姐先叫停,“你们谁看见我的国文课本了?”众人努力回忆,想起仿佛落在课堂里,缪大小姐返身去拿,其余的在校门口等。
到了校门口,门房探出来叫住明芝,说乡下来的亲戚等了她一下午了。
季家人丁单薄,哪有什么乡下的亲戚,明芝以为哪里来的打秋风的,也没放在心上,只想来人若是跟她叹苦叫恼,就掏个两块钱打发走。如今她手头灵活,不在乎花个几块钱买个耳根清净。
门房里迎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满脸笑容,见了明芝道好,又自称明芝外家的人。
明芝一时间没明白,沈家来人怎么会到学校找她,有事也该和季太太说去,要不然也该去找沈凤书。
妇人见明芝的样子,就知道她想不到来的是谁,笑笑直说道,“我替小姐的母亲做事。都说生恩难忘,小姐有今天的好日子,也不能忘了是谁给的呀。”
明芝这才恍然大悟,呆愣愣地看着对方,见红红一张嘴又吐出些话,“怕碍了小姐读书,太太等在那边车里,这会好容易见了面,还请小姐过去说话。”
明芝不知道这妇人会做出什么事,但既然找上门来,想必三言两语打发不走。她横了一条心,和同学们说是家里有事,推掉晚上的饭,跟着妇人上了车。
一上车,明芝见了人就知道来的确实是她的亲妈,一模一样的鹅蛋脸,一样的鼻子,就连唇角的线条也一样。她一直以为自己像父亲,等见了亲妈才知道她还是像妈多一点。
她不说话,她亲妈扬起眉一笑,“明芝,你长成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