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又是天女树开花的时节。
这四个月里,发生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国君同父异母的兄长、以佐相一职为世人所知的靖王乔天宇得以厚葬,其人推行的政务几乎全部得到保留。
据说那个铁面御史在此之后大病一场,不得不在府中休养,月余不见宾客。
再然后,武安公自华粼归返,国君将空置许久的佐相府、更久之前称为靖王府的宅邸赐予武安公,供其一年孝期结束后迎娶荣熙公主之用。
重要的事,大体就只有这么多了。
其余微末小事皆不值细表。
天女身边得力的宫女之一、名唤佳弦者临近五月从憩霞殿风光出嫁,成为开国七贵卫家这一代的当家主母。
反观举国上下殷殷期盼的那桩大喜事,却在国君本人有意无意的拖延下没了后续。
但在旁人看来,这两人分明情意深重。且不说天女闲暇时必会在憩霞殿里设宴,亲自下厨为国君准备菜肴,单说每日餐后,两人都会详细过问对方到底吃了什么、用了多少 ,日日三餐差人记录,坚持不懈,实在难得。
然而知道此事的人毕竟不多,久而久之,传言四起,那条“少年国君别恋天女贴身宫娥”的小道消息又开始死灰复燃,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只因出面推拒的次数太多,又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堂堂一国之君俨然成了百姓眼中拈花惹草的负心汉。
西岭之约,便在今日。
天还未亮,乔羽飞早早起来梳妆,但在侍女们为她傅粉描眉、涂唇挽髻、换好新衣后,忽然改了主意,替了一身不起眼的男装。
珠玉首饰自然弃之不用,但在选腰佩时,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人送她的鸳鸯双面佩已经物归原主了。末了,只挂了佳韵绣的一只半旧的荷包。
随后告别宫中诸人,只允月华、卫东在旁跟随,乘了马车,赶在城门刚开时上路,一路西行。
抵达目的地后,她到底没让月华留下,只像之前那次一样,独自坐在半山腰上的老地方,静静环顾亭外的景色。
今年雨季偏晚,因而花开满枝头,并未遭风雨打落,放眼望去一片雪色,地下薄薄一层白色落英,终不减头顶一片云霞烂漫,天地纯净。
微风拂过,数片花瓣飘落纷飞,一瞬间,仿佛回到初见,她在落英之中被美色所迷的那个瞬间。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时,月华上山来接她,询问桌上一动未动的烈酒和点心配菜是不是要留在原地。
乔羽飞似乎经她提醒才发现手边还有食物,连忙表示不可浪费,当下就能解决。
在月华半是埋怨半是欣慰地布菜时,一不留神,已被她偷喝了两杯最烈的三曲酿。
“殿下!”月华一把夺过酒壶,大惊失色,乔羽飞此前可没什么沾烈酒的机会,酒量委实差得很。
乔羽飞却毫无自觉,满脸无辜地端着空杯恳求:“再来一杯。”
“还有一壶果茶呢。”
乔羽飞轻声道:“这杯,是用来祭奠他的。”
当初看到那八个字的时候,她已然明白,那个耿直到过分的人今日必不会赴约了。他的墓葬,坐落在天命城外的王陵中,他的遗骨,她一次没去看过,唯有他盖棺那日,她托人将一枚玉佩悄悄放了进去,伴他左右。
月华闻言默然片刻,提壶斟满。
乔羽飞双手捧起酒杯走向亭边,朝着满山繁花扬手一泼,淡然阖眼:“我如约而来,你却食言了。”
但答应他的事,她仍会做到——以她的心意喜好。
回城途中,马车经过一家貌不惊人的茶棚,棚下三五客人正撂了挑子歇脚吃喝,俱是商贩货郎装束。食物的浓香扑鼻而来,细瞧才发现棚里靠边的地方另支着土灶,熬着一锅酱香浓郁、红皮油亮的猪蹄。
乔羽飞忙喊停车,遣了一脸无奈的卫东前去问询,说一锅十二个,棚里客人已定下五只,尚需一刻左右才能出锅。
乔羽飞坚持要买,到头来其余二人只能由她。于是马车便停在棚外等候,之前的酒意有些上头,乔羽飞支颐养神,茶客们闲聊的话语不断透过车帘传入,立时引起了她的关注。
“……本想趁大婚之时小赚一笔,谁知王都仍是一点动静没有,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你手头不过些胭脂水粉,哪比得人家贩售瓜果的,屯的货都要烂掉了。”
“这婚事到底要拖到几时?有个准信没有?”
接下来一气儿的怨声连连。
原来她和乔天都久未成婚,竟然还给西黔的零售业拖了后退。
下一刻,嗓门最大的一个人出声道:“话说,你们可知陛下为何迟迟不愿迎娶?”
原来大家都以为原因出自乔天都么?乔羽飞顿时竖起了耳朵。
车厢外奚落声四起。
“切!大伙儿都是时常跑王都的人,哪个不知?”
“还以为你小子打听到什么,就算住在深山里的人也该听说了,不就是那位看中了一个小宫女么?”
“竟然放着天仙不要,宠信一个宫女,也不知是不是迷了心窍……”
“据说还是天女身边的人,长得那个妖艳风流,把今上迷得神魂颠倒。”
乔羽飞听得眉心微蹙,这则“国君痴恋小宫女”的流言曾被佳韵当做笑话说来哄她开心,她佩服之余,只觉哭笑不得。如今听来,谣言已经越传越烈,越描越黑,甚至伤及了另一个当事人的名声,替她背了黑锅。
是她疏忽了,没想到这一层。
许是她的表情忽然凝重,坐在对面的月华露出了忧色,欲言又止,她轻轻摇头示意无妨,继续听了下去。
“据说重臣们轮番劝谏,进言的奏折都能用来垒墙了。”
“岂止,我常去的那间府上是个正二品的官老爷,昨日朝议时当面劝谏,或许是话重了些,顶撞了那一位,如今在府中闭门思过,全府老小都吓得战战兢兢的,连日常置办都不敢哩。”
“唉,那一位也是,若是看中旁的也就算了,偏要是天女身边的人,万一天帝震怒——”
“呸!这话可别乱说,西北那事儿才完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