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使她一不小心中招,得了风寒。
只是微不足道的风寒而已,有什么关系。一边说服他人自己并无大碍,一边留意知闻司上呈的情报,某日睡得略晚,第二日便直接发烧卧病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身体似乎变得太脆弱了一些,据说昏睡当中还又哭又胡言乱语的……
含着一片梅干压下药味儿,乔羽飞表情严肃地将头转向床外:“佳韵,我有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正在关窗的侍女回忆片刻,笑着回答:“殿下放心,没什么不该说的。”
“那我到底说了什么?”据说高考前她曾在梦中背过英语课文,不知道现在进化到哪个阶段了。
佳韵脸上的笑容淡去,斟酌片刻含糊道:“都是些零碎的词儿,听不出什么意思。”
谁能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仿佛缺根弦儿的天女一年来始终将家人记挂在心上、心心念念都是离开此地重返天界呢?毕竟本人从未表示过什么,甚至连她们这些同她最熟悉的人都以为她早已适应了如今的生活、理应在此停留一世了……
“佳韵,我要洗头。”某人有气无力的发言打断了她的思绪,略带委屈的声音继续道,“头发都是苦的——”
倚在窗前的女子飞快转身,柔声回应:“我这就去准备。”
这一准备就是大半个时辰。
先是过问御医是否可行,得到许可后再去熬皂角水,添加香精过滤干净才能使用,寝殿内也要提前放好火盆之类,免得病人风寒加重才行。
乔羽飞头朝外躺在床上,颈下垫高了一些,后脑勺半浸在床畔椅上的铜盆中,眼上盖了一方丝帕避免溅水,佳弦半跪在榻上,手执一把小巧的玉篦子,蘸了盆中的热水一缕一缕地梳理病人的长发——这是御医批准的洗头方案。
无怪病人从方才就开始嘀嘀咕咕地抱怨:“这算哪门子洗头嘛,肯定洗不干净。”
正在熏香的佳韵闻言提高了声音:“那就快些好起来,到时候随便殿下你怎么洗。”
床上顿时没音了,佳韵佳弦对视一眼,哧哧笑起来。
室内清甜的香气缭绕,掺入温润的水汽中,形成一层薄薄的带着温度和馨香的水雾,驱走了房间里苦涩的味道。被这道水雾裹在中央,乔羽飞很快昏昏欲睡起来。
半睡半醒间,依稀响起门扇开合的声音,以及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声音渐渐向她靠近,最后近到她头顶。
“……殿下……头发被烛火燎了,她觉得难看,便自己剪了一截……”
“……真可惜。”
她懒洋洋地转动脑筋,终于想起对方所说为何。
在千夜决定离开的那个清晨,她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切去了一缕,同样消失无踪的还有占了她半张床的那个不省心的小鬼。因此,无论怎么推断,切她头发的罪魁都只有一个,害她还得编一个理由应付贴身侍女们,连带晚上看书时间稍长就要被念叨几句。
不知道,那个行踪不定的小鬼现在是否安好?
谈话声没怎么持续便消失了,发丝依旧有节奏地穿过篦子,头皮传来轻柔的力道,耳畔只剩滴滴答答的水声。
暗香弥漫,水雾氤氲。
她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阖着双眼,似睡还醒。
后来,连那轻微的力道和淅沥的水声也停止了,恍惚间,似乎有一道气息逼近她的面孔,即便遮着丝帕,她仍能感到头顶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瞬间惊醒,屏住呼吸,握紧了被子下的双手。
气息逐渐贴近,近到她已能清楚感知到对方呼吸间的热度以及由浅变重的鼻息声。
她半张开眼,双手提了提,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陛下,该换水了。”
随着外间传来一句低语,那道气息堪堪停在她唇间,静止片刻,而后迅速离开了。
“进来吧。”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细碎的脚步声走近:“陛下,还是让我们来吧。”
“……明日我再过来。”沉重里带些慌乱的脚步声远去。
一阵沉默、一阵水声后,佳韵的低呼响起:“殿下额角怎么出汗了?该不会水温太热吧?”
然后是佳弦为难的声音:“可这水已经够凉了,若不是陛下说不要打扰,早便该换水了。”
两人并不知晓,在她俩交谈中间,丝帕下半睁的双眼重新得以闭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