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飞蛾扑火

也认可了这个下下策，只因乔羽飞始终直勾勾地盯着葫芦蛾，眼中聚了两汪眼泪却不敢流下，显然是惧怕到了极点，随时都会不省人事。

    手里隔了块帕子，至少可以让“自家主上当着她们的面被袭胸”这样的画面减少一点冲击感吧。

    鸣玄瞄了眼乔羽飞的神色，终是寒着脸走上前，从佳弦手中接过帕子，垫了手扣住惊慌失措的大蛾子，没作任何多余停留，直接收回了手。

    顺带一说，数日之后他的损友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当日的情形，不知死活地问他为何不多停留几分，扣个牢靠。当日晚些时候，文大学士再次抱恙休养的消息传出，文府后巷也又一次满是莺声燕语。

    眼下，危险解除，其他人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月华下意识地往宫院门外望了望，眼见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暗叹一声“老天保佑”拍了拍胸口。

    乔羽飞起初依然直愣愣地盯着蹭在胸前的鳞粉痕迹，半晌后木然抬头看向鸣玄。鸣玄则始终留意着她的反应，见她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毫不避讳地凝视自己，当即脸上一烫，五指一松，到手的猎物扑棱棱挣出手帕，抖着受伤的翅膀划了个抛物线堪堪扑到乔羽飞脚下。

    一声惨叫响过，月华她们惊得目瞪口呆。

    倒不是被叫声吓到，而是尖叫的源头已经牢牢扒在了一根人形木桩上，好像葫芦蛾揪菜叶一般贴得死紧。

    几乎是同时，远处一声高喝炸响：“你们在做什么？”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此番阵仗唯有两个字可以描述——“捉奸”。

    绛红龙袍一马当先地冲上前来，青衣侍从和皂袍侍卫隔着几步紧随其后，佳期也在当中。同时又有一队婀娜身姿加入，领头的一袭水红宫装，正是华粼公主。

    饶是月华也当即白了脸色，噗通一声率先跪倒，乔羽飞反应过来，又急又轻地说了一个“跪”字，而后抢上一步挡在鸣玄身前，等绛红身影走上殿前台阶时，站在殿门前的已只余乔羽飞一人。

    甩袖令随行人员留在阶下，乔天都青着脸大步上前，胸前不停起伏，却久久没有做声。

    乔羽飞屈膝行礼，自恃冷静：“殿下，难道宴席已结束了？”

    “正是。”应答的不是乔天都，却是一个悦耳的女声到得近旁，“多谢国君和天女盛情招待，今夜十分尽兴，只是时候不早，宫门怕是也快落锁了，两位也早些休息吧，荣熙先带着无关的人告退了。”

    “公主恰好提醒了我。”乔羽飞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佳韵佳弦，你俩赶在落锁前送人出宫吧，莫耽误时辰给旁人添麻烦。”

    佳韵佳弦硬着头皮起身，迟疑着走到乔羽飞身后，佳弦轻声朝仍跪在地上的翠色身影道：“大人，请随我俩出宫吧。”

    翠色身影垂头走出乔羽飞的庇护，猛然跪倒，额心抵地：“陛下，微臣知罪，自请责罚。”

    此言一出，乔羽飞心中一惊，荣熙眉心一凝，月华暗暗叫了声“糟糕”！

    少年冷峭的声音终于响起：“知罪？你有何罪？”

    “微臣不知轻重，斗胆借用了殿下的夜明暖玉棋子，又行事莽撞，只因担心宝物有失便不分时辰地入宫求见归还，如今深思才恍悟此行有损殿下清誉，着实罪该万死。”

    “好一个不知轻重，行事莽撞——”

    “呀——”又一声尖叫划破夜空，这次声音源头就近揽住了身边的佳韵。只见地上被遗忘许久的葫芦蛾抖开双翅奋力前进，目标仍是脸色煞白的此间主人。

    月华哭笑不得地上前安抚，荣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但也往后退了稍许距离。

    乔天都的目光在一人一虫间来回转移，最后落在地面，声音又冷了几分。

    “原来，罪魁是你……”

    说完重重一脚踩上，来回碾了几碾。皂靴抬起后，地上只余黄黄绿绿一团狼藉。

    少年向边上扫了一眼，抬头微笑：“羽飞，此等虫豸若要接近你，便是这般下场。有我在，你无需害怕。”

    “多谢陛下，只是——”乔羽飞松开佳韵，平静中透着一丝疏离，“这等小事，何须殿下出手？况且，我并非倾城名花，虫豸什么的，是陛下说笑了。”

    话音未落，乔天都的面孔便又如糊掉的锅底一般。

    眼看空气中火药味儿渐浓，荣熙刚想出声缓和，便见少年国君冲自己的未来王妃狠狠瞪了一眼，如同来时一般大步离去。

    赴宴之人早已走了个干净，宫门不久将闭，巡逻的军士行至门外，领头那个发现了树下熟悉的身影，连忙上前几步问道：“文大人为何还未回府？可是遗落了什么物件？”

    被认出来的文清辉客气一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只是在等席上的一位同侪。”

    “席上的诸位大人早已走空了，即便是有个把醉酒的，这个时分也早由内侍送出来被家仆接走了，别是和您错过了吧？”

    文清辉再次谦和一笑：“无妨，我就多等一刻，省的明日被人说不够朋友。”

    军官陪着一笑，说了些哪能怎会的客气话，抱拳归队。

    一刻钟很快过去，宫门隆隆作响，缓缓推动，文清辉面色大变冲至门前，把守的侍卫刚要质问，只听门内隐约传出女子的话音，大门停止合拢，一袭青葱衣袍快步走出，朱红宫门在他背后合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文清辉疾步上前，一拳挥出：“你这家伙，竟然囫囵着出来了！”

    对方看清是他，大吃一惊，仓惶地掩住了面孔。

    这下惊奇的人换成了文清辉：“你现在又没涂脂抹粉，扭捏个什么？”同时伸手去探，更为惊异，“怎的烫成这——”

    未尽的话语在看清对方神情的一瞬吞入腹中。

    晕黄的宫灯在风中摇曳，闪亮的银丝划过夜幕，酡红的面容似悲又喜，一双凤目灿亮异常。

    “清辉，我、我当真入了魔障，竟连粉身碎骨的结局都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