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怎么回事?御驾已至,为何还要鸣鞭通报?
惊异之下,不免有人冒着殿前失仪的危险迅速抬头掠上一眼:玄色衣袖伸向金柱之后,一只素手搭于其上,莲步轻移,翩飞的朱红裙裾与玄色衣摆并行,最终一起停在御座前,紧跟着还有一头通体雪白的庞然大物,悄无声息地绕至御座的另一边懒洋洋卧倒。
护国天女和神兽白虎竟然同时陪着少年王出现在大殿之上,这是多么奇妙又神圣的光景。
偷窥者不由按下心中澎湃,尽力伏低身躯——
果然,西黔之王唯有上天选定的这一位,任何人都不能取代!
礼毕起身,诸人得以平视前方后,吸气声此起彼伏。
及至文官为首一人出列上前,拔下犀角簪,摘掉梁冠后,众臣才慌忙调转视线,眼见那人双手捧冠,伏在玉阶前,痛声陈辞:“陛下,臣监察不力,未能识破叛贼面目,致使西北形势火上浇油,臣难逃其责,自请其罪!”
这一次,没有吸气声,唯有无边死寂笼罩大殿各处,压在诸人肩头,压在竭力高呼后由于气喘微微起伏的苍老身躯上。
静默片刻,又有五个身影出列伏身:“臣等请罪!”
终于,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御史所言叛贼是谓何人?”
花白的头颅依旧贴于冰冷的地板上,高亢的声音响彻殿中:“叛贼愧姓乔,名天宇。”
御座边上,两只翠凤金簪口衔的垂珠链微微一动,堪堪敲中所佩之人的鼻尖。这点微小的震动无法引起太多注意,却引来了旁侧安抚的一瞥。
紧接着,无视殿中陡然肃杀的气氛,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西北情势,我昨日同几位爱卿几乎同时知晓,当时已有判断,消息为真,乔天宇反叛一事却未必为真,难道各位竟然忘了?”
阶下咄咄逼人:“事到如今,陛下为何坚持此事未必为真?”
一声冷哼响起,站在金柱侧旁的记史官一个激灵,险些手抖。
“既然御史坚持,不妨说说佐相因何反叛。”
一般臣下叛乱,对外宣称的原因不外乎王君德行有亏,又或才能不足,抑或奸佞当道听信谗言祸国殃民有违天道。无论哪一个,与现任西黔国君都不沾边。相反,自登基以来,尤其是去年蝗灾之后,朝廷轻徭役、重生产,受灾地域皆得安抚,除东南两境偶有冲突外,称得上是四海平定,国泰民安,让人想要生事都找不到半点理由。
而被问之人,显然也没有公然非议今上的打算,径自陷入尴尬的沉默。
见此情景,乔天都淡淡加上一句:“料想王兄不会如此无谋,尚未想好出师之名就行叛乱之实吧。”
“既然如此,臣斗胆请问,陛下为何要说此消息为真?”
“西北数州的知闻司公署连续传回同样的消息,据我先前所知,各处的消息来源少有交集,应当可信,或许……佐相真的做了些出乎预料的事。”说到此处,平静的声音带了些兴味。
不仅伏地的五人,众臣都在拼命克制不要让诧异的表情显露得太过明显,少年国君到底打算做何评判——
“这个起兵的乔天宇是真是假,可有人亲眼确认?”
文官武将面面相觑,一片静寂。
“若是本人无疑,此番行事可出自他本愿?”
这次,终于有人高声驳斥:“谁有能力胁迫堂堂佐相行背信弃义之举、动摇我国根基?”
和缓的女声响起:“我可以一试。”
始终沉默不语的天女终于出声,众人惊异之下竞相抬起视线,而后——骇然:
一只尖锐的金簪抵在乔天都颈侧,簪子一端握在芊芊素手之中,朱红衣袖横在少年国君面前。
“啪”的一声脆响,记史官的笔摔在金砖上,咕噜噜滚出一段污迹,而后停下。
仿佛触发了某个机关一般,偌大的宫殿之中开始骚动,近旁的侍卫、侍从、记史官等本能地想要冲上前,偏偏半步也难以踏出,而后的那个瞬间,时间仿佛胶着了一样,进退不得的人们眼睁睁看着少年王缓缓抬起手来,用来行刺的金簪轻飘飘地落在他掌中,被揉成一团金纸,滚入御座下。
刺客,恐怕是有史以来最为猖狂的刺客笑盈盈地开口:“如果佐相意图谋反,那被他带回王宫的我自然同样可疑,说不定我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以陛下的性命胁迫他行一些不轨之事——诸位觉得这个推断如何?”
无辜参与这场闹剧的观众显然都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包括玉阶前骇到面无血色的老臣:“荒、荒谬!”
刚刚经历过一场“行刺”的少年国君淡然开口:“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就举起叛旗,难道算不上荒谬?王兄还不至于这样愚蠢吧。”
同身边的“刺客”相视一笑,乔天都继续道:“疑罪从无,疑赏从有。事实尚未查清就给重臣扣上‘谋反’如此重的罪名,换做在场诸位爱卿中的一个,又当做何感想?真要定罪用刑,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极刑,方才天女虽在说笑,可当真王兄定了罪,在列诸位无需急着请罪,首先担当罪责的便是我。”
一声轻笑加入:“到那时我自然也要同陛下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