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地开口道:“殿下你在此之前……竟然考虑了这么多么?”
乔羽飞干笑两声,不好意思道:“怎么可能,关键还是我想玩儿嘛。”
几声轻笑自各处响起,月华舒了口气玩笑道:“殿下说得如此认真,我还当您忽然转性了。”
“不过,能稍微改变一下妇女的社会地位总是好的,既然我身为女人,自然得对同性特别关照一下。”乔羽飞边笑边道,“希望晓生你不会介意。”
“怎会呢,殿下。”即便刚听乔羽飞讲完她惊人的“宏大”构想,青年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讶异或不适应的感觉,反倒再自然不过地点头表示赞同,“实行起来虽有难度,但也不是天方夜谭。但是,殿下打算如何开始第一步?”
“唔……你觉得这样如何?反正放着不用也是浪费,干脆就好好利用天女这个名号所代表的号召力,动员全国百姓开展羽毛球运动吧。第一步自然就是我们憩霞殿……”
眼看隔屏而谈的两人有越来越热络的架势,月华向佳期递了个眼色,后者立时出得门去,不多会儿便端了汤药进来,柔声提醒道:“殿下,该服药了。”
乔羽飞嫌恶地撇了下嘴,刚想同床头的美女就服药次数与剂量上打个商量,对方已经别开了头,根本不给她任何可乘之机。
“月华……”为了少吃一碗药,乔羽飞可以将天女的形象弃之不顾,而她也早已习惯这样做了。
对方没有响应。
“太大一碗了,会撑死的……”乔羽飞继续求告憩霞殿的实际主事者,声音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这般情景,于几位侍女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很久以前就见怪不怪了,但对于外人,尤其是事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西黔臣民来说,只怕会是梦想彻底毁灭的一幕。
念及此,佳弦再次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近旁男子的神色来。
那是……温柔么?
继视觉和听觉后,佳弦开始对自己的表述能力产生怀疑,但……除了温柔以外,她的确再难找出第二个更贴切的词来描绘那人此刻的神情。
仿佛对身后的视线有所感应,对方偏了下头,佳弦一惊之下慌忙垂低眼帘,却听对方含着笑意,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殿下不嫌弃的话,草民可以将汤药制成药丸。”
屏风背后当即传来一声不敢置信的欢呼:“真的?太好了!”
“殿下,药丸不易吸收,服用后不似汤药这般见效迅速,若今后改为服用丸药……只怕疗程会拖长不少。”目前发言最少的月华终于开始进言,开口就是一盆冷水。
晓生不慌不忙地接口:“药效的话,只要适当增大剂量便可达到预计的疗效。”
“治病一事怎可一蹴而就,剂量难道是说变就能变的么?”这次轮到佳弦不客气地反驳。
连向来迟钝的乔羽飞都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急于出声缓和一下,被憩霞殿精锐火力围攻的某人却游刃有余地回答:“那么剂量不变,适当缩短服药的间隔也是一种解决的方法,殿下觉得如何?”
最后一句补充着实令护主心切的众女鞭长莫及,果然,她们殿下兴高采烈地应了声:“好,就这么办!”
不待她们暗自握拳切齿自家殿下的不争气,某病号紧跟着发出惊人之言:“晓生,我爱死你了!”
此言既出,惊倒一片。
佳弦她们几个都知道乔羽飞身体不好的时候会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心智年龄会一下子减低好几岁,表现出撒娇耍赖无所顾忌等一系列类似小孩子的行为。
——但外人不知道啊!
眼下这要命的状况该如何处理?
佳弦几人全力开动脑筋,奈何一时片刻都想不出什么圆场的方法。佳弦抽空扫了眼来人的状况,发现对方一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模样,心中顿时快慰许多,不再急着“教育”某人了。
“殿下,那我呢?”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沉稳的首席侍女转向病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浅笑。
原来还有这么一招——佳弦四人默然,同时对月华的钦佩更上一层楼。
就见西黔尊贵的天女殿下笑得像朵花儿一样,毫不犹豫地答道:“月华你当然是我的最爱啦!”
警报解除,侍女们齐齐松了口气,作为害她们寿命狂减十年的代价,访客走后绝对有某人好受。
对教导天女这项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工作最为重视的月华从不放弃任何一个进行教育实践的机会,乔羽飞话音才落,她便笑语盈盈地接了口:“我很高兴殿下能这么想,不过,换一种场合,再修改一下言辞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素来高度配合月华教诲的某病号破天荒地没有马上点头,片刻后才抿了一下唇,放低了声音道:“连月华你也觉得这样不合适吗?喜欢一个人的话不就应该清楚明白地说出来么?”
月华想到了什么,当下无言以对,眼看气氛又要凝滞,殿内唯一的男子忽而轻叹道:“可惜世上有几人能似殿下这般坦率?最后莫不是为了瞒过别人、将自己也骗了。”
几位侍女面面相觑,暗自纳闷话题为何会转到如此沉重兼诡异的方向上去,从社会改革到技术改造再到个人情感……到底是怎样的逻辑才能将这几者联系在一起?
仅剩的那个知情人清咳一声,预备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但临了搅局的仍是自家那位总是令她们深感无力的天女殿下。
“为何要瞒别人、骗自己?说实话不行么?”
“殿下,举例来说,假若一名男子思慕一名女子,而那女子已经心有所属。有天此人发现这名女子将他当成了心爱之人,他惊喜之余明知有异,却不曾辩解,在那女子看来,此人的不言不语不就是瞒骗的一种,不是么?”
屏风后半晌没有动静,许久才传出一句愣愣的惊叹:“还有这种事啊?”
“草民斗胆,若殿下是那名女子,发觉真相后可会原谅此人……”
“大胆!”
“无礼!”
正主还没来得及回答,提问者已被虎视眈眈的侍女后援团再次群起而攻之。
“呃……只是假设一下,没有关系……”乔羽飞有些诧异身边之人的反应过度,但认真回答之余并未察觉自己才是肇事的根源这一事实,仅是简单缓和了一下气氛便道,“换作是我的话,原谅……恐怕是办不到的吧,有些强人所难了。”
隔着屏风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听男子语气平静地开口:“殿下的回答,草民晓得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殿下也该休息片刻才是,而且,药都已经凉了。”不管访客听不听得懂这番逐客令,只要自家殿下看得见自己那张黑脸,月华的目的就达到了。
果然某人条件反射般端起了药碗,一边陪笑一边连连点头:“明白,明白,那今天就到此为止。”
病房研讨会不得不在参与双方非自愿的情况下中止。与会的青年朝着床帏的方向行礼告退,动作有些微的不自然,在头伏低的那一瞬,他听到了屏风背后传来的声音:“晓生,我觉得其实那名女子最不能原谅的人并不是那个男人,而是连所爱的人都会认错的自己吧。搞不好,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也说不定。”
青年霎时僵硬,连告退的言辞都迟迟没有说出口。好在新的访客的来临无意中掩饰了他的失态,在他应当起身之际,前一刻出去的佳音匆匆进来通报:佐相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