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乔羽飞正在奇怪,对方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涂了蜜的冰:“如果不答应就是死呢?”
“那我只好答应加入贵教了。”乔羽飞无所谓地耸耸肩,“毕竟死了就什么也干不成了嘛。”
“你倒是看得开。”男子的语气听不出是讥嘲还是赞扬,“千绝宫在外面的名声并不好,有的人可是宁死也不愿和我们同流合污呢。说起来,你的确不是普通人,在这里呆这么久也不见丝毫胆怯的模样。”
江湖评说到底与乔羽飞没有任何关系,因此她才能依旧轻松地应对:“我觉得没什么,不管是邪教还是魔教不都是由普通人组成的吗?谁也没有长着三头六臂,有什么可怕的!最初看到你们在这深山老林里又盖房子又种田的时候我可是真的很佩服你们呢。”
听到后来,男子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某段尘封已久的记忆破土而出,那转瞬即逝的熟悉感令红衣男子大为震动。
隔了一层面具,乔羽飞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竟然会产生如此之大的效果,一阵困意袭来,乔羽飞几乎忘了立场一心只想赶人了。
好在对方很快起了身,离去之前留下一句话:“若你开口,我便允你入教。”
给这五人解开铁链用了三个晚上,等到赭衣人最后一个获得自由已是初三夜里。奇怪的是,在此期间居然没有任何人发觉他们的逃亡行动,越狱行动顺利得不可思议。
“我们最好在初五以前离开这里。”在时间选择上,白衣男之二做了限制。
“好。明晚这个时候,你们等我下来把牢门上的铁锁腐蚀断,然后一起离开。”勉强控制住想要打呵欠的念头,连续几晚睡眠不足的乔羽飞满脸疲惫地宣布,“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上去补觉了。”
白衣男之二很没眼色地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敢问姑娘是因何被掳来此地?”
乔羽飞听得好气又好笑——这个时候才来摸她的底不是太晚了吗?
“我不知道。要让我来说的话大概是因为我长得过于正气让他们看了不顺眼吧?”曾几何时,她还将弄清这个问题放在首要位置,如今,这些已不再重要。
白衣男之一与之三共同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唯有白衣男之二脸色微变,迅速与赭衣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千绝宫两个多月来一直在暗中寻找西黔天女的踪迹,这是只有外界的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乍见乔羽飞的时候,他们完全不会将她与传闻中美丽绝伦的天女联系起来,但之后疑点陆续出现:千绝宫右使的房间怎会用来软禁一个教外的年轻女子?这名女子的待遇为何与一般的囚犯大不相同、甚至拥有某种程度上的自由?没有丝毫武功、对武林也一无所知的她因何会引起千绝宫的兴趣?
随后的几天里,他们逐渐发现了乔羽飞本身的特殊之处,抛开她异于常人的言行不谈,光她制成的神秘液体就足以令自诩见多识广的他们惊奇万分,从而断定她绝非常人。
如果不说相貌,是否眼前的女子就是天女?
如果事实确是如此,那计划势必要改一改了。
爱情骤然而至的时候,晕头转向的当事人往往认识不到它的来临,可是,在完全相反的另一种情况下,当事人同样不易察觉到心底日益增长的某种微妙情绪。
如今,乔羽飞对于古代的记忆仅剩与泽逸在一起度过的两个月时光。回想起来,无非是日复一日的洗衣,做饭,以及等待,实在谈不上有趣。
他们之间的谈话少得可怜,甚至几乎没有叫过彼此的名字,因为那所简陋的屋子里除了他便是她。
但就是这样寡淡无味的日子却如同一杯不温不火的白开水,拿着捂手,喝下去窝心,在她最孤单无依的时候给予她最大的安慰,抚平了她所有的不安。
醇酒固然醉人,蜂蜜固然甜腻,但谁能天天喝酒饮蜜而不反胃?
经过这一次分别,她想,她已经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文清辉面前犹豫不决了。
也因此,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
疲倦至极的乔羽飞含着笑意沉沉睡去,丝毫没有察觉到地牢中的异动。
在短短两个时辰内,事态急转直下,那五个人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牢门,居然丢下乔羽飞连夜逃走了。
由于这个变故,乔羽飞是被来人拖出被窝的。
“那几个人是不是你放走的?”不等乔羽飞完全清醒,她已被人押进议事厅进行审讯。
逃走几个囚犯并非大事,但一来千绝宫的教址势必因此暴露,二来这些人明显是在右使的住处被人放走,这就说明宫中必有内奸,三来现场形状诡异,用来约束囚犯的铁链居然全数断在牢中,既非大力扯断,也非刀剑斩断。
因此,负责送饭的教徒发现空荡荡的牢房后在第一时间内禀报了左右二使。
经过紧急商议,针对最大犯罪嫌疑人乔羽飞的审讯随后召开,主审为左使,右使陪审,所有殿主全部到场,规模不可谓不大。
但乔羽飞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个排场大得过于刻意。偌大一个千绝宫平时不在管理上下功夫,堂堂右使的地牢居然既不隐秘也无人把守。她三天之前就开始在牢中进出,期间没有任何人发现,却在人逃走后迅速组织了规模宏大的审讯,摆明了有人在背后捣鬼,而她就是那只替罪羊——只不过她被捉得也不冤枉。
这么一想,乔羽飞反倒坦然,针对左使毫无威胁感的质问平静地回答:“不是。”
“你对我千绝宫心怀怨恨,发现那几人后出于怜悯之心将他们放走……难道你不认为这样解释最自然不过吗?”千夜之父坐在乔羽飞正前方,不管他语气再怎么严厉,自身儒雅的气质仍使他难以胜任主审法官这一角色。
乔羽飞此时不必假装便能做出一脸受辱加鄙视的表情:“你说我怨恨千绝宫也就算了,别把我和那些家伙扯到一起,鬼才怜悯他们!”
到场者全都为她尖锐的言辞怔了一怔。千夜远远站在几排人墙之后,原本木着脸,唯有瞟过乔羽飞时目光如刺,但此时也随着大流呆滞了一把,表情变得有些滑稽。
乔羽飞昂然道:“我本来以为邪教里的人肯定活得肆意潇洒,为人处事直来直往,因此才被视作异端,没想到你们也只知道护短,出了事就让外人背罪!”
那些人皆为生平第一次听到教外的人如此评价,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来,审讯一下子没了应有的气氛。
“除你之外,又有什么人能将用作镣铐的铁链弄断?这根本不是常人办得到的事!”
面对这句质问,乔羽飞失笑道:“难道在各位眼中我不是常人?假若我是神仙,那我凭什么五花大绑地在这儿被你审问?”
除她以外,没有人笑得出来,众人先是愕然,而后开始窃窃私语,嘈杂声逐渐充斥整座大厅。
“天女不就是神仙吗?”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将天女捉来,果然是赤殿殿主……”
“谁都知道他一心想继任右使之位……”
“本来就是,天女怎么可能是这副模样?”
“如此看来,想必是……”
“宫主要是知道他被骗了,那……”
各种各样的议论不断飘入乔羽飞的耳朵,其中不断提到千夜的名字。乔羽飞听得一头雾水,直觉地向千夜那边望去,却发现少年双拳紧握,垂首不语,不知是在极力忍耐还是在作什么艰难的决定。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诡秘?乔羽飞渐渐不复开始的镇定,茫然无措起来。
嘈杂声渐渐低落,人们注视着他们所谈论的那个紫衣少年一步一步向大厅正中走去,彼此间都在猜测他打算怎么收场。
少年屈膝跪地,看也不看周围的人,只是对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地道:“由于我的疏忽,致使宫主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并且捉错了人,这一切我难辞其咎,请右使、左使责罚!”说完这席话,少年深深低下了头,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鸦雀无声。
“千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文雅男子面色微变,但他的语气甚至不如方才审问时严厉。
“我自愿接受宫规处罚。”紫色的身影纹丝不动,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但乔羽飞不用侧头也知道亲生父亲的态度必定刺痛了他的心。
久未开口的乌衣男子忽然重重哼了一声,静寂的大厅因他的话语再度扬起波涛:“领罪这种事情没必要着急,你捉来的这个人是真是假,放进炉中炼一下便见分晓。在座诸位谁还心存疑虑的话,明日不妨前来丹房督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