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贤基出京,本想找几个熟悉安徽事物的帮手,李鸿章祖籍安徽,其父李文安正是他的同年,同时又任刑部缉捕司郎中,更是他多年好友,架不住人情,就把他带在身边,乱世之中最重军功,算得上是在为李鸿章进阶做准备,想不到李鸿章一路上每每有张狂之举,碍于情面,他一直隐忍。
可下首这位,肯定是得了今科座师青睬,而今科的几位主考,只有一人能有如此资格,那就是桂良,同时桂良又要转任兵部尚书,自己要到安徽兴办团练,磨不开兵部的支持,得罪了他的门生,只需桂良动动手指头,延误几日粮饷,不用太平军打,自己就完了。
李鸿章听了吕贤基斥责,脸色顿时变成猪肝色,愤愤的挥了挥衣袖,朝着吕贤基拱拱手:“大人,下官许是有些晕船,想回房休息”说完不等吕贤基答应,转身就出了舱室,出门的时候,还重重的剜了毕德胜一眼。
吕贤基叹息一声,这个李鸿章,才学是有的,就是眼光太高,自己是他的父侄辈,还能给他机会,要是真放到外面,迟早要吃苦头。
“毕翰林不要介意,章桐这几日晕船所以有些心烦,倒不是真的为难于你”,毕德胜连忙说不敢,有了这点插曲,场面冷清下来,聊了几句,吕贤基端起茶杯,抹了抹杯沿,毕德胜起身告辞。
吕贤基的坐船上,李鸿章透过舱室的窗口,看着走过跳板的毕德胜,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自己寒窗几十年,得了个翰林,可就算出馆也只得了个团务帮办的杂衔,眼前这人却是乘坐五名瓦官船,实授徐闻县令。
虽然比他晚几年当上进士,可仕途上却比他宽阔不少,要知道,汉人想要入军机处,除了一个翰林身份,有主政地方的经验也会纳入考量,想到这些,李鸿章就觉得父亲和几位老师都有些亏待他了,对毕德胜更加痛恨。
回到自己的官船,张思道冷冷说道:“东翁和这位李大人算是结下仇怨了”,毕德胜看了眼身后的那艘官船,或许是李鸿章名声大,他实在不想和这样的人有怨,可他真搞不明白,自己又没有得罪他,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
“自古文人相轻,这位李鸿章李大人倒是有些名气,其父是道光十八年进士,其兄是道光二十四年进士,而他是道光二十七年进士,真真的一门三进士,同时他还有几位好老师,在京城倒是没有几人敢招惹他,想来落下了这个毛病”。
毕德胜心中腹议,不就是个官二代,拽个毛,自己是翰林,他也是翰林,离他当东方戈麦斯的时间还长着呢,自己未尝没有机会压在他的头上,就他签的那些卖国条约,想想都臊得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比犯人”说完这话,毕德胜头也不回的钻进自己的舱室,张思道苦笑一声,自己这位东翁有时候真是胆大,把想告诉毕德胜李鸿章几位老师名字的话咽进肚子,叫船老大开船。
船行两日出了直隶地界到达山东,一路上除了补给淡水吃食就没靠岸,山东地界比起直隶更显萧条,时日已经入春,可河岸两边依旧一派萧瑟,满陌田野长满杂草,河岸边的时不时遇上一两个农民,无不是满脸饥色,衣裳破旧。
毕德胜看得心烦,身边的张思道也是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发出一声叹息:“从去年入秋到现在都没下过一场雨,想来农人都不敢下种了,已经那点种子发不出芽,还不如吃进肚子,换的几顿温饱”。
“吃了种子,那今年不就没了收成?”毕德胜抹了把被河风吹痛的脸颊,闷声问道。
“哎,人都要饿死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今日方知今日事,明日之事空烦恼,数得碗中几粒粟,遥指河边青青草”。张思道说着说着,竟然吟出了一句诗词。
“当地官府不管吗?”毕德胜听出了诗中意思,耐不住他是个现代人,不免又问。
“呵呵,山东地界的官府,是整个大清有名的贪得无厌,山东土地贫瘠,和甘肃,贵州并称三苦之地,自给自足都成问题,可越是这等地方,官员越是贪婪,其他地方的官员来钱的路子多,无非是刮刮地皮,可这些地方的官员却是敲骨吸髓,这也成了大清官场心照不宣的秘密”。
毕德胜无语了,后世不也是这样,越是国家级贫困县,官员们的坐车越是高级,办公设施越是奢华,这都是通病啊。
说着说着,只感觉船行的速度慢了下来,船老大指挥水手往旁边靠,看那模样,仿佛前面有更大的官船来了,毕德胜纳闷,自己的官船算得上是最大的了,难道是哪位王公,赶紧和张思道绕到船头,举目一看,差点呛到。
船老大见官船已经靠岸,抹了把头上油汗,转头看见毕德胜,媚笑着走过来,打了个千,指着远处的一溜破旧小船说道:
“大老爷,这是南蛮子的运铜船,这些南蛮子散漫得很,而且不怕死,咱们还是避一避得好”。
说完话,船老大口中的运铜船已经驶到近处,毕德胜打量了一下,全都是一二十吨的小木船,比起舢板大不了多少,船身上满是补丁,一个个身穿破烂号服的水手木然的撑着船竿,张思道这位百科全书又出声了。
“果然是云南过来的运铜船,这些都是犯事的囚徒,云南出铜,顺着红河水入珠江,接着转运至苏州,然后又沿着运河而上,一路何止千里,听说那红河水湍急得很,只能行两三吨的小舟,十船九沉,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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