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之中,元戎的嫡长子元熹将儿子叫到身边,给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好声好气的问道:“宝儿,你如何要用弹弓打小表弟?你的力气那么大,准头又好,若真打中小表弟,将他打死了怎么办?”
元宝抽抽噎噎的哭道:“不是……不是我要……要打的……是……是五……五姑姑……叫我打的……”
“什么!原来是她!”元熹嚯的站了起来,气的脸色发青浑身乱颤,他怎么也没想到素日看着柔柔弱弱的嫡亲妹妹竟然有这样一副狠毒的心肠,竟然唆使亲侄子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宝儿,往后不论五姑姑与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而且一定要立刻来告诉阿爷,记住没有?”元熹竭力压住心头的怒火,耐着性子的叮嘱儿子。
元宝懵懵的点了点头,他自落生之日起便被祖父祖母娇惯着,养的霸道无比,压根儿就不知道打死人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看到儿子被自己的父母养的骄横霸道,元熹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每每他想教儿子,他的阿爷阿娘总要横插一杆子,如今趁着他的父母吵架,无暇顾及元宝之时,元自然要好生教育儿子,若是任由儿子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元宝这一辈子就被毁了。
“宝儿,杀人要偿命的,今日你若是打死了阿璟小表弟,你也活不成了,便是你阿翁他们也保不住你,官府一定会来将你抓走杀头的,就象你从前看到厨娘杀鸡宰鹅一般。”元熹见儿子并不明白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便又耐心的说教起来。
“阿爷,好可怕……可是为什么杀人要偿命?”元宝有一次不经意间看到厨娘杀鸡,当时被吓的不轻,那个场景可以说是元宝心中唯一的恐惧,元熹为了教儿子学好,也不惜勾起儿子那唯一的恐惧回忆了。
“宝儿,这世上的人都只有一条命,若是抢了别人的命,就要拿自己的赔给人家……”元熹很认真的教导儿子。
“不对不对,阿婆说只要是宝儿喜欢的,就可以随便抢,不用赔的。”浑浑噩噩的元宝突然叫囔起来。
元熹心中叫苦不叠,他不知道他阿爷阿娘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居然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这哪里是疼爱元宝,分明是要将他生生毁了啊!只有七岁的元宝就敢草菅人命,将来长大了还不得……元熹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不对,元宝,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不可以抢,若是元宝喜欢那样东西,可以来告诉阿爷,阿爷给你买。抢东西就要被砍头,若是被砍了头,元宝就会变成厨娘手里那只被砍了头的公鸡……”元熹面色一沉,厉声告诫儿子。
元宝吓的浑身打颤,那个厨娘杀鸡的场景完全浮现在他的眼前,一想到自己会象那只小公鸡一般被砍了脑袋,元宝扑进他阿爷的怀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着:“元宝听话,不要砍元宝的脑袋……”
元熹紧紧抱着儿子,轻声说道:“只要元宝不再抢别人的东西,不再拿弹弓打人,就不会被砍脑袋……”
“元宝再也不抢东西,不拿弹弓打人了……”元宝哭着保证。
元熹轻轻舒了一口气,将儿子拉出自己的怀抱,给他擦干脸上的泪,很郑重的说道:“元宝,不论你今天打没打到阿璟小表弟,用弹弓打人这件事,你都做错了,现在阿爷带你去向阿璟小表弟道歉,你愿不愿意去?”
元宝立刻扑楞楞的摇头,一叠声叫着:“不去不去不去,那个贱婢好凶……”凶悍的翠华给元宝的印象比元府的那个杀鸡厨娘还要可怕,出于趋利避害的本性,元宝是怎么都不肯去宇文世家的。
“元宝,不可以动不动就叫人贱婢,若是没那位侍女出手护住你阿璟小表弟,你这会就得被送到官府砍头了。”元熹板着脸说道。
元宝瘪着嘴,吭哧吭哧了好一会儿,才极为不情愿的说道:“我去姑奶奶府上道歉……”
元熹摸摸儿子的头,笑着夸奖道:“元宝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回头从姑奶奶府上回来,阿爷带你去逛西市。”
元宝一听说回头可以逛西市,脸上立刻露出向往的笑容。洛京有东西二市,东市售卖的多是贵重的奢侈品,而西市上出售的则是百姓日常所需和各种小吃食小玩意儿。对于世家孩子来说,逛东市并没有什么吸引力,西市才是他们最想逛的地方,可是小孩子鲜少有独自出门的机会,跟着长辈出门,长辈们又嫌西市腌臜,并不肯带他们去,因此西市对于世家孩子的吸引力也就更大了。
同儿子说定了,元熹命心腹长随带上他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带着儿子乘车前往宇文世家。而此时元戎夫妻犹在争吵不休,并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孙子已经悄悄出府了。
宇文信一行回到家中还不到一个时辰,回事处的管事便来禀报,说是元大郎君携子登门求见。
“哦?元熹来了……嗯,去禀报大郎君,让他去迎一迎。”宇文信有些意外的“哦”了一声,旋即吩咐管事赶紧下去安排。
管事向宇文恪禀报之时,他正在和妻子说话,因为怕妻子动了胎气,宇文恪便没说儿子在元府遇袭之事,而李氏见一双儿女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便也没有多想,只笑着告诉丈夫,今儿上午两个小家伙在她腹中闹腾的特别欢实,可见得将来必定不是老实孩子。
宇文恪听说元熹携子求见,不由皱起眉头,不高兴的说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李氏听着丈夫的语气不对,还笑着劝他:“恪郎,过门是客,他总是你的表兄,别的不看也要看阿娘的面子啊。”
宇文恪点点头,缓声说了一句:“阿妩,你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李氏笑着点头,双手撑着腰,意欲站起来送丈夫出门。宇文恪赶紧按住妻子的肩头,笑着说道:“咱们夫妻不用那些虚礼,你好好歇着就行。”
宇文恪疾步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东侧门,将元熹父子二人接进府中。元熹一看到宇文恪,立刻深深揖首,极为诚恳的说道:“愚兄教子无方,致使犬子犯了大错,愚兄特来向表弟和阿璟道歉。元宝快给表叔跪下磕头。”
因为在来的路上已经说好了,元宝也没犯浑,真的乖乖跪下,给宇文恪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手中的荆条高举过头,口称:“大表叔在上,元宝知道错了,请大表叔责罚。”
宇文恪是知道元宝有多么骄横无礼的,看到他乖乖的磕头认错,不免有些吃惊,皱眉道:“大表兄这是何意?”
元熹很坦荡的说道:“元宝做错了事情应该承担责任,我身为元宝之父,也有教子无方之错,故而我父子一定要前来赔礼道歉。阿恪表弟,不知可否让元宝向阿璟当面认错?”
“这……元宝起来吧,表兄,先请花厅用茶。”宇文恪沉吟片刻,并没有立刻答应。
元熹自然是客随主便,带着儿子随宇文恪去了花厅。一路上元熹一直向宇文恪道歉,直说自己没有管教好儿子。宇文恪也不说什么只是小孩子间玩闹之类的场面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元熹的道歉。
事实上在内心深处,宇文恪非常认同元熹的说法。的确是他没有管教好儿子。连小阿璟都懂的道理,元宝做为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竟会一点儿都不懂。亏得元氏也是世家大族,就这么一味的骄纵着孩子,怎么可能不使家业衰败。
进了花厅,宇文恪与元熹分别落座,元宝则被他阿爷勒令跪在一旁。宇文恪看到元宝脸上没有了上午的那股子的骄横之气,整个人蔫蔫的,眼中还流露出很浓的恐惧之色。他不免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元宝,你为何如此害怕?”
元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大表叔,你家那个婢女好厉害,我怕她砍我的头……”
宇文悦听罢立刻看向他的表兄元熹,皱眉问道:“表兄,元宝此言何意?我们府中的婢女几时要砍人脑袋了?”
元熹赶紧解释,“表弟千万不要误会,愚兄方才教导元宝,告诉他伤了别人性命是要被砍头的,这孩子误会了……”
宇文恪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耳中却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阿兄,大表兄,不知道可否让我问元宝几句话?”
元熹抬头一看,见大表妹宇文悦款步走来,便立刻笑着应道:“这有什么不行的,佳娘你只管问,元宝,好生回表姑姑的话。”
元宝抬头一看,只见表姑姑身旁站着的那个婢女正是曾经将他拎起来的翠华,吓的小脸儿煞白,猛的扑跪到他表姑姑的身边,紧紧抱着他表姑姑的腿,哭着叫道:“表姑姑,元宝真的知道错了,不要叫她砍我的头……”
宇文悦俯身扶起元宝,缓声说道:“元宝,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表姑姑的话,翠华就不会动你一个手指头。”
“我说我说,表姑姑问什么我都说……”元宝答的飞快,他生怕说的慢了翠华便会对他出手。
“元宝,表姑姑问你,阿璟从来不曾抢过你的东西,你却为何用要用弹弓打他?”宇文悦沉声问道。她了解元宝这个表侄子,他虽然骄横,却也不是那种会胡乱打人的人,除非是有人在背后唆使。
元宝想也不想便委屈的说道:“表姑姑,不是我要打阿璟的,是五姑姑叫我打的,五姑姑说我的花花是阿璟偷走的。”
“花花?那不是你养的小狮子犬么?花花误食毒老鼠,被毒死了,我们怕你伤心,便没让你看见,命人悄悄埋了,这与阿璟有什么关系!”元熹惊呼起来。他只知道是他的妹妹唆使元宝用弹弓打阿璟,当时只顾着教育儿子,没有继续往下问,他真没想到他妹妹竟然卑鄙到了这般地步。
“啊……不是阿璟偷了我的花花啊……可是花花分明是上次姑奶奶来的那天没有的,我看到阿璟一直和花花玩儿……”元宝委屈的叫了起来,可见心里还是认为是宇文璟偷走了他最心爱的小狮子犬。
“元宝,阿爷保证花花不是阿璟抱走的,你若是不信,回头阿爷就命人将花花刨出来让你看看。”元熹急忙说道。
元宝深深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花花在别人眼里只是一条小狗,可在他眼里却是最最重要的小伙伴。
宇文悦轻叹一声,心中暗道:“原来都是元眉搞的鬼,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能利用,真是恶毒之极!”
“元宝,表姑姑相信你说的话,你是被人骗了,往后可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若是自己一时无法分辨清楚的,就一定要去问阿爷阿娘,记住了么?”宇文悦见元宝哭的伤心极了,不免有些心软,因此与元宝说话的声音都软和了几分。
“嗯,表姑姑,元宝知道错了,元宝愿意向阿璟道歉。”元宝抽泣着说道。
宇文悦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用帕子擦去元宝脸上的泪水,温言称赞道:“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元宝,你天生力气大,因此做事要越发的小心,别人打一弹弓不会怎么样,可是你这一弹弓下去是会断送别人性命的,人的命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有了,这样的责任你承担不起。”
元宝抬头望向他表姑姑,点点头道:“表姑姑,阿爷已经同我说了,元宝知道杀人要偿命,元宝再不会向人射弹子了。表姑姑,你带元宝去向阿璟道歉好不好,我……我愿意把我的弹弓送给阿璟。”说到最后一句,元宝的眼圈儿有些发红,显然还是有些舒不得他最心爱的弹弓。
宇文悦笑着点头道:“好啊,元宝,我带你去我们府里的嬉园,阿璟正在嬉园玩耍,你还没去嬉园玩过呢。”
元宝一直养在元戎夫妻跟前,元戎夫妻看他看的特别紧,在府里怎么闹腾都行,就是不许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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