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先生点点头,一字一字的说道:“阿信,你一定转告佳娘,前尘往事皆为过烟云烟,切莫太过执迷自困。”
“华世叔!”宇文信挑眉叫了一声,华老先生言下之意,他已经听明白了。
华老先生笑笑说道:“阿信,你也不必着恼,老夫一定不会害佳娘的。”
“华世叔,信会将此言转告佳娘,佳娘向来聪慧,相信她一定会做出最顺应本心的选择。”宇文信毫不客气的说道。
“那就好,阿信,说话归说话,手上别停,赶紧烹茶啊!老夫许久未吃你烹的茶了。”华老先生一句笑语,便冲淡了方才书房中有些尴尬的气氛。宇文信亦配合的笑笑,静心烹茶品茶。仿佛刚才并不曾与华老先生有所争执一般。
不是所有人都象华老先生和宇文信这般沉的住气,于瑾便是其中之一,华老先生和宇文信刚刚离开紫云精舍,于瑾便急急的叫道:“阿昶,你刚才怎么突然向佳娘妹妹磕头,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司马昀一听小舅子大叫,便想开口拦住他,可是于瑾的话说的又快又急,司马昀根本来不及拦。只能在小舅子说完后沉着脸说了一句:“阿瑾,休要胡闹。”
“姐夫,我没有胡闹,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我都快被憋死啦!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干啥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于瑾真是憋的狠了,一句紧接着一句,说的司马昀兄弟无比尴尬,宇文恪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阿瑾,不要再说了!此中内情曲折,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日后有机会让你阿姐给你解释。”司马昀沉着脸怒斥一声,他算是领教了小舅子的一根筋,怪道他岳父每每被气得直接动手抽鞭子呢。在这一刻,司马昀都想抽这熊孩子几鞭子解解气了。
于瑾没有要到答案,闷闷的哼了一声,别过头生闷气,不肯再理他姐夫。
司马昀知道自家小舅子有副狗熊脾气,并且现在也不是哄小舅子的好时机,这个麻烦小舅子,还是交给他阿姐来收拾吧。
“阿恪,你看这事情闹的,阿昶给府上添了好多麻……”司马昀干笑着对宇文恪道歉,只是话未说完,便被宇文恪拦住了。
“阿昀,别这么见外,就算没有婚约,我阿爷阿娘也还是将阿昶视为自家孩子的,阿昶,你也别想的太多,方才我为你梳理经络之时,发觉得你的心经极不畅通,你若不能放开怀抱,伤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宇文恪极为郑重的说道。
“阿恪,阿昶真的心经不通?方才华世叔怎么没说?”司马昀一把抓住宇文恪的手,惊慌的问道。
宇文恪点点头道:“刚才我已经为阿昶疏通了心经,华阿翁才没有提起此事。可阿昶若是仍旧郁结于心,就算我今日为他疏通了经络,过不几日还会瘀堵。”
“阿昶,你这是要逼死阿兄么!”司马昀听罢宇文恪的话,心中极为悲痛,紧紧抓住弟弟的肩膀,悲声质问。
“阿兄,我……我尽量……放下。”司马昶心如刀绞,为了不让兄长悲痛,他极为艰难的承诺。
宇文恪重重叹了口气,对司马昀和于瑾说道:“阿昀,阿瑾,可否让我与阿昶单独说几句话?”
司马昀满眼期望的看着宇文恪,缓缓点了点头,拽着满心困惑好奇的于瑾,快步走了出去。
宇文恪拉过一张高靠背胡床,在司马昶对面坐下,他直直的望着司马昶的双眼,冷声质问道:“阿昶,阿爷已经将佳娘的梦悉数告诉我了。我只想问你,既然对佳娘这般绝情,为何还来纠缠于她,难道不再害死佳娘一次,你心里便不踏实么?”
“不不,阿兄,我绝无这般念头,阿兄你相信我。我若有一丝一毫害佳娘之心,必受五雷轰顶万马踏身之罚。”司马昶情急之下举手起誓,他的眼神极为清明坚定,绝无半点儿虚情假意。
“不许胡乱起誓。”宇文恪瞪向司马昶,沉声斥道。在宇文恪心中司马昶真和亲弟弟没什么两样,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心性仁厚的宇文恪,其实有一丝丝给司马昶一个悔过机会的念头,只是没有对他阿爷和妹妹说出来罢了。
“阿兄,我绝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佳娘的事情,所以我不怕应誓。”看到了宇文恪眼中对自己的关心,司马昶心中生出一点点希望的小火苗,他立刻急切的追加一句承诺,紧紧盯着宇文恪的双眼,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阿昶,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与我们自来亲如一家,为何你会那般绝情的冷落佳娘,任人欺凌于她,还灭了我们宇文世家满门,稚子何辜,你怎么忍心下的了手!你告诉我到底因为什么?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宇文世家从无夺国之心。”宇文恪突然话风一转,语气愤怒低沉。
“阿兄,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能耐心听完么?”司马昶眼中充满无尽的悔愧之色,低声恳求道。这是他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可是宇文信父女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宇文恪点点头道:“好,我耐心听你讲完。”
“阿兄,前世之时,我与佳娘成婚三载之后,周氏无道群雄并起,我不甘落于人后,亦率军起事,自此征战天下十年,十年后,我统一江北,开国称帝,立佳娘为后,我们的儿子立为太子。那时江南未平,江北诸多世家也没有彻底归服,为了巩固统治,我……纳了不少世家女子为妃……”说到最后一句,司马昶满面惭色,声音也低了许多。
前世觉得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司马昶此时却觉得无颜说出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任由他阿娘左一个右一个往他房里塞人,想来他的从不拒绝一定伤透了宇文悦的心。
宇文恪重重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毕竟世家子弟纳妾也是寻常之事,他并不能因此指责司马昶。
司马昶停顿一下,又接着说道:“在我征战之时,身边有几个谋臣,其中我最信重的就是汝南袁氏的袁梓,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此人两面三刀奸滑狠毒……”提到袁梓,司马昶的牙齿锉的咯咯直响,显然恨极了他。
“袁梓?那个素有神童之誉的汝南袁氏嫡幼子?”宇文恪想了一下才问道。
“是,就是他!我真恨自己有眼无珠,错信了这阴毒无耻的小人!”司马昶恨的满面青筋暴起双拳紧攥浑身乱颤,呼吸声极为粗重,眼看着就要走火入魔。
“阿昶!”宇文恪大惊,腾的站起来将手按向司马昶头顶百汇穴,一道浑厚中正的内力自司马昶的百汇穴灌入,压住在他身体中乱窜的气机。
“静心调息!”宇文恪飞快说了一句,用另一只手在司马昶足厥阴肝经上连点数处大穴,司马昶的喉头发出咯噔一声,整个人才渐渐平缓下来。
“阿兄,你又救了我一回。”勉强平复了情绪的司马昶低声说道。
“且不说这个。阿昶,若是你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不要再说了。”宇文恪收回手,沉沉的说道。
“不不,阿兄,我要说,我若不说,只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说了。”司马昶急切的说道。
“你若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就说吧。”宇文恪略带无奈的说道。
司马昶继续说了起来,这回他强行压制着愤怒的情绪,将前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宇文恪听。这一讲便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
在紫云精舍数百步外,有个极小巧精致的竹亭,站在亭中可以清楚的看到紫云精舍,司马昀和于瑾便在这竹亭中落脚,等等宇文恪和司马昶出来。不想他们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紫云精舍那边有任何动静。
于瑾早就坐不住了,若非他姐夫按住他,只怕早在半个时辰前他就跑过去打扰宇文恪和司马昶两人了。“姐夫,阿昶到底在说些什么,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讲完!”
“阿昶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他既然要单独与阿恪讲,必有他的道理,急什么,我们耐心等待就是。”司马昀见小舅子象只活猴儿似的,再没一盏茶的安静时间,便沉着脸说道。
“姐夫,好闷啊,要等你自己等,我不等,我去找阿慎他们。”于瑾的耐性彻底告罄,跳起来叫了一声便往亭外跑。
司马昀赶紧高声叫道“阿瑾你慢些……”,然后对又侍立在亭外的宇文府下人说道:“阿瑾不记路,快去给他引路。”
下人恭敬的应了一声,追上因为不记路而满脸茫然之色的于瑾,与他说了几句,便引着他走远了。
于瑾是个大嗓门儿,紫云精舍中的司马昶和宇文恪又都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极佳,将于瑾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宇文恪沉沉说道:“阿昶,事情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今年先到这里吧,时间太久了你阿兄会担心的。”
司马昶长长舒了口气,方才他对宇文恪所讲的,比和他阿兄讲的还仔细些,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司马昶有种莫名的轻松之感。他了解宇文恪的为人,知道他一定会将自己所说的话悉数转告给宇文世叔和宇文悦,但愿他们听完之后,能给自己一个重新追求宇文悦的机会。
“好,我听阿兄的。”司马昶无比乖巧的应声称是,自榻上站了起来。
宇文恪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紫云精舍,竹亭中的司马昀立刻急切的跑了过来。
“阿昶,你没事吧!”司马昀见弟弟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亮的出奇,赶紧开口问道。
司马昶摇摇头,笑着说道:“让阿兄担心了,弟弟没事儿。”
司马昀这才看向宇文恪,很郑重的揖首道:“阿恪,多谢。”
宇文恪自然知道司马昀为何道谢,托住他的双手笑道:“阿昀,言重了。”
兄弟三人正说话间,一个小僮飞跑过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脆生生的说道:“回大郎君,两位司马郎君,郎主在清樨园设宴,请三位郎君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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