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右侧,武将那方一道凌厉的目光朝他直射过来。
夜风的身子完全僵住了,这个着儒衫的少年……重生正室手札(清)
靳南衣?
他冷厉的,眼眸微微眯起,天下竟然有外表到气质都这般相同的人?
他不信。
寡月随着宫人的脚步走向乾元殿,听候宫人的吩咐跪在了殿外。
左侧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凝视的目光如此露骨不带一丝的隐藏,寡月低垂着头,依旧保持着平静无波,他知道那个人是谁,这世上敢这么看着他的只有阿九何那个女人。
殿内,夜帝似乎是和人聊得起兴。
归冉就跪在红毯正中的位置。
“归大人的提议甚好。”龙椅上的男人赞叹了一声。
这时候那靛青色太监礼服的人在安雨翎耳边耳语了一番,安雨翎听罢挥了挥手,示意那人做退,又上前朝夜帝禀告道:“圣上,靳南衣到。”
夜帝似是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记起他召见了靳南衣。
正是那一愣让谢赟和璃王都微微皱眉,其他有心人,诸如太子、晋候也不会错过,看来皇上提及“靳南衣”的确是一时兴起。
夜帝似乎是听了归冉的建议后颇觉得赞同,当即便想是否让靳南衣回去。
正巧这时安雨翎轻咳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夜帝什么,这一去一来既然唤了岂有不行召见之礼。
夜帝回过神来,方道了一句:宣靳南衣——
安雨翎重复了一遍,乾元殿外头的太监也重复了一道。
这时候一个太监示意寡月起来,进殿面圣,还嘱咐了一句:别出错。
宫门之中的人都是谨言慎行的,没有人会为别人提点什么,寡月听到这句“别出错”不是不无温暖的,他下意思的望了一眼那公公,来人五十多岁的模样却是一身寻常的乾元殿太监服。
五十多岁了还是一个低等太监,不免有些让人生疑了。
那老太监与寡月目光短暂的交锋的一瞬,不禁又骇了一下,这人长的还真有些像当年的小主,不是他眼花了。
只是一瞬寡月便移开了目,快步朝着殿中走去。
“微臣靳南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数周全之后,寡月趴伏在金殿的红毯上,不曾抬起头,他官阶六品,没有皇上的吩咐,是不能将头离开地面的。
紧张,他不是没有,要知这是他任官之后,第一次接见皇上,他本预计需要一年半载,结果他只等了半个月,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从来没有料到,上苍会对他照拂。
他需要有这么一个机会,对,一个机会。
“靳南衣,你抬起头回话吧。”高座上的人说道。
寡月方缓缓抬起头来。
夜帝动了动身子,方对一旁依旧跪着的西南安抚使道:“把你方才将的话同靳大人说一遍。”
夜帝肯定是没有功夫再听了。
于是,那安抚使重复了一遍,瞧了一眼寡月,又望向夜帝。
“靳修撰有何提议?”夜帝方懒懒地问道,本已无心再听,只不过走个过场,毕竟人是他一时兴起给招来的。
寡月抬眸,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安抚使,方才进殿时候他有听到归冉的声音,他余光短暂的搜寻了一下归冉,就在一旁站着,他震了一下,安抚使贵为三品都是跪着回话,归冉翰林五品却能站着回话。
下意思的思索一番他便懂了。只是,无论圣上真心要他答,还是假意要他答,或者只是随口一提了他的名字,这次机会不可错过。
他深叩一首,然后拱手沉声道:“微臣提议:以西南各贵族首领为州府长官,实施统治,可世袭,不征赋税。”
字语简短,语言精练,因他知方才圣上定是听过了冗长的陈述,面露乏意,那他万不可再长篇阔论,言简意赅当是最好。
他大致的意思便是,蜀地与西南贵族势力不可动,亦不可调往京城,不如用他们的人治理他们的地,如是而已,而且他还特意将世袭,与不征赋税指出。
夜帝本慵懒的神情褪去一些,他坐正了身子,望向阴寡月,眉头微皱,方才归冉的陈述也正是此意,不过,倒是靳南衣的听着要舒服许多。
一旁的归冉眉头亦是一皱,窄长的狐狸眼一眯,上前一步道:“圣上,靳修撰与臣所想大致相同,臣把此制称为‘羁縻制度’。”
“哦?归侍讲已将此制度的名称都想好了,那定此名,翰林草书一份,依照归……”
“圣上!”阴寡月膝盖动了一下上前数步。
夜帝不悦的皱眉,多日前的一幕入脑,似乎是想起这个靳南衣是第二次打断他了,而且这一次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断他。
听到这一声打断,群臣都骇了一跳,原先低着头的大臣都紧张的望了过去,紧挨着殿门外的三品官员们都竖起了耳朵。
阴寡月额头已渗出汗水,方将头压低了些,磕在金殿的红毯上,就听到龙椅上的人一声怒吼:“靳南衣!你这次不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朕饶不了你!”
寡月一瞬惨白了脸,却是忍者镇定下来,先叩一首,方抬起头来,双眸清明,语音不疾不徐:
“回圣上,《史记·司马相如传》索引:‘羁,马络头也;縻,牛蚓也。’《汉宫仪》云‘云马羁、牛云縻,言四夷如牛马之受羁縻也’。”
素衣少年将“如牛马之受羁縻”七字加重几许。
他方说完深叩一首,殿前传来唏嘘之声,很显然他的意思是“羁縻”二字带有轻鄙之意,不可用。
殿前立即有人颔首赞同,也有大臣们议论出声来。
“他说的极是。”
阴寡月继而再道:“微臣建议直呼为‘土官制度’。”
“‘土官制度’虽俗却能直达其意。”安雨翎把玩着手中的拂尘,漫不经心的说道,也丝毫不曾在意有无人听见,反正他再乾元殿上“抒发己见”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参他的折子可为是积累成山了。
卿夜阙亦是此意,谢相与璃王还有朝中诸多大臣也赞同。
夜帝也为直接作答而是反望向安抚使问道:“你觉得如何?”
“臣觉得甚好,不过还请两位大人帮忙协助草拟这‘土官制度’。”那西南安抚使答道。
夜帝摸下巴颔首,望向“靳南衣”眼眸微眯,三番两次打断圣言他才不肯这么放过他。
他眸光扫了一眼站在群臣之首的谢相和太傅,又望向寡月。
“靳大人似是熟读《史记》,不知对其他史籍有未做研究,不若靳大人去协助太傅大人教导三皇子历史如何?”夜帝笑道。
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三皇子性情乖张,且为人脾性“暴虐”,就让“靳南衣”去吃点苦头。
闻言大臣们面面相觑,璃王卿泓眉头一皱。
卿泓自是不会认为皇上在刁难靳南衣,因为他眼里的三儿比谁都好,乖巧有礼,对他更是尊敬有加……
三儿,可是他留在皇城,与权贵相斗,唯一的执念,他踏入浊流,不为别人,只为三儿……
寡月闻夜帝此言,心中不是不无欢喜,圣上钦定的皇子教习师父,何等殊荣。
欣喜来得快去得也快,短暂的愉悦之后,他自然是沉思圣上的用意。
“靳南衣,还不谢主隆恩?”安雨翎只是顺着皇上的眼神行事。
“微臣谢过皇上。”
这时候翰林大学士站了出来,颤声道:“皇上这……靳修撰已授教授皇子之事,那这官阶……”
夜帝抚了抚发胀的脑袋,道了一声:“按规矩来吧。”皇帝难为
于是乎,一朝罢,靳南衣由六品修撰荣升为侍讲,还是皇上钦定的侍讲。
於思贤表示,这下好了完善集丁部的事情全归他一个人了。
——
紫藤园。
这是阴寡月为官以来第一个休假,休假过后,他就要接受进宫给三皇子讲习历史了。
清晨难得清静,他坐在石桌前,同一旁的卫簿柔声道了一声:“卫簿,沏壶茶来吧。”
卫簿得了令去沏茶,方走了数步就听闻有人敲门,便折回去开院子大门。
院门打开正瞧见於思贤、踏雪、还有两个女子……
“南衣老弟,於兄我带你嫂夫人来瞧你了。”
寡月闻言忙放下手中的书,朝他们作揖。
“於公子,於夫人请坐,卫簿去沏茶。”卫簿笑道,示意了一下一旁的踏雪,他二人方一动,身后的一个丫鬟也跟了上来。
“靳侍讲,班仕杰久仰大名。”那女子面容清瘦,却是一身书卷风骨,双眸之中暗藏着百家智慧,看其身形真看不出来是有孕在身。
班仕杰……
寡月想了想方想起是楚地才女班仕杰,原来於兄之娇妻,竟也是一位奇女子。
“惟楚有才,果然名不虚传。”寡月喟叹一句,深作一揖。
白衣少年垂首,眼睑下那抹墨痕更深几许。他这一瞬的低头,於思贤懂,触景伤怀,他与仕杰成双成对自是勾起他对九姑娘的思念,若是九姑娘还在,这园中的欢声笑语或许能在小河那边都能听到。
寡月自不是扫兴之人,他忙起身,柔声道:“嫂夫人大老远来,南衣无好茶招待,惜时……”他哽咽一瞬,“惜时我未婚妻子贮了些紫藤,今日借她之手招待嫂夫人……”
班仕杰自是听於思贤讲过那“九姑娘”之事。
不免微微勾唇笑了笑,这少年清冷风骨之间多了些沧桑之态,就同一个年迈的鳏夫一般,未婚妻子至今下落不明,他却要在好友面前强颜欢笑,一个人在官场摸爬滚打,自然是十分不易的。身为他好友的妻子,她也着实替他难过,也但愿他能早些找到九姑娘吧。
卫簿将烧好的热水端来,寡月亲自泡茶。
紫藤花在白瓷杯中慢慢散开,就像那少女洋溢着笑容的脸,紫藤花海里,回眸对他嫣然一笑,他握着壶的手滞了一下。
还好热水未荡漾出来,他松了一口气,镇定下来。
寡月自己也似乎发现了,不去翰林院的日子,没有紧张的公务,他便会无止境的沉浸于对顾九刻骨的思念之中,说好了不能让於思贤和卫簿担忧的,说好了不要让自己这个样子的……
他将水壶放回炉子上,笑着道:“於兄,嫂夫人慢用。”
班仕杰胳膊肘戳了一下对她上下其手的於思贤,面上微微一红,捧着茶,细细品起。
方入口,便是一股清香,时浓时淡,让她不禁为之一震。
九姑娘,真当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呢…。
班仕杰也果真是楚地才女,擅词工,尤擅小令,正如於思贤所言,若是大雍能出女进士科,这班仕杰也定能拿名次。
不过,寡月也认为自家九儿也一定可以中个女进士,他勾唇淡淡一笑,不是他自夸,九儿会的东西,大雍女子不见得会呢。
一番闲聊,三人从《春秋》谈到《花间词集》,又言了今朝之事。
卫簿见到主子开心,自是欣慰不已,与踏雪做了饭,一大桌子的菜,几人吃了一顿好的。
——
送走了於氏夫妇后,已是这日的深夜了,明日寡月便要进宫教学了。
寡月去厨房里烧了开水,卫簿在打扫院子,前头院子和后头院子里的杂草快及膝了,白日里除了草,卫簿想着晚上再将这些杂草捆了放到马厩里去。
寡月打了几趟热水,便将门掩着,开始沐浴。
门是半掩着的,他想着不会有人来,帘幔也未曾放下。
他将整个身子泡入水里,觉得轻松了许多,难怪九儿喜欢坐在浴桶里一泡便是一个多时辰,直至水都变凉了还不愿意起来……
他突然想在水中沉沉的睡去,他好想梦见九儿……
可是这么多日,她都吝啬于入他梦中来……
若是现在九儿也在洗澡,若是现在,九儿正在水中享受着与他同样的欢愉…。
想着他全身燥热起来,修长的手握着毛巾在自己的身上乱搓起来。
想象着这么光滑的毛巾,就如同九儿如绸缎般光滑的小手一般……
他竟是微微阖上了眼眸,俊朗的脸上浮起一抹霞红。
许久,一室宁静,寡月竟沉沉睡去。
“哐”的一声轻响,似乎是窗棂动了一瞬,但并没有惊醒屋内的人。
一个黑影入室,身子修长,有些清瘦。
他环视一周,率先看了眼床榻,似乎是没有瞧到人,再注意到屏风后的大浴桶,才走了过去。
入目,便是那张熟悉入骨的脸——
只是拿两眉之间鲜红似血的朱砂痣,他如此陌生。
真是靳南衣吗?还是阴寡月?
男人眉目里闪过一丝阴鸷,要确定很容易,猛的他将手伸入水里,握住少年一条腿——
水中的少年昏昏然醒来,因为周遭浓烈的不安感,他没有适应光线,而是猛地睁开眼睛。
夜风也因他的猛然醒来松开了握着少年腿的那只手。
入目就看到站在浴桶前的黑衣人。
这样的装束叫他并不陌生,数年前的长安他记得。
“夜风”二字呼之欲出,理智比惊讶来得更早一些,他止住了嘴。
“阁下,夜闯民宅所谓何事?”寡月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心中微微有些烦躁,敢私闯民宅的人,还真多呢,长安越来越乱了吗?
夜风薄唇微勾:“反正……”他带着长长的拖音,饶有兴致的凝着寡月,“一不是劫财,也非劫色。”
夜风故意离他更静了些,似乎是打量着浴桶内的水面上漂浮的某种“物质”,然后带着玩味的微微勾起唇角。
似是想到什么,桶中的少年眉头一皱,垂眸的瞬间,余光瞟了一眼水面,少年的脸瞬间如煮熟的虾子一般,他方才,他方才…。
他方才只是想到了九儿,没有想到,巫山**一梦并非无痕……
夜风转过身去,轻轻咳了一声,脸上也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他手微抵着唇道:“借你右脚一看,看完便走。”
浴桶中的少年震了一瞬,未曾答话,从浴桶中站起,拿过一旁的衣袍来,不疾不徐的穿了起来。
夜风也不催促他,耐心的等待着。
许久之后,少年穿好衣袍,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从屏风后绕过。
素衣少年点燃书案上的油灯,才缓缓望向那个黑衣人。
“夜风。”他轻唤道,凝着黑衣男子的目,依旧平静的如同一池的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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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那少年……
(夜风,如此美色,你确定你没有非分之想?)
谢谢亲们花花和钻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