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鸣潮街区断了腰,在它的尸体里长出了黑刺,不是一根,而是一片,无穷无尽地向极远处的天际蔓延……
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
静静地想着。
如果……
如果白逸安突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她再也不用早早起床准备早餐,还得按时喊他吃早餐。
她再也不需要面对那些繁重的公务,不用熬到凌晨去修改方案了。
她再也不需要每次帮这位白家大公子收拾烂摊子,不用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而默默完善他的想法了。
她再也不用每天泡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了。
她再也不用在精神疲惫的时候,还要听他随口花花没有逻辑的故事,扰乱她的心神了。
她再也不用每天来到训练场,陪着他进行自由搏击的训练,督促他进步和成长了。
她再也不用时刻想起老家主临终的嘱托,一定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了。
当然,她再也不会被经常打电话问道:“你要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她可以继续自己平静的生活了,不用再去关心注意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可以随时脱离白氏集团的董事会,她不用挑起集团发展的重任,早点休息也没有任何问题,可以一个人看会儿旧时代的电影,或者一个人翻翻旧时代的书籍。
就是这样,如果白逸安离开了,夏梓浠的生活就会是这样的安逸了,听上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可是如果没有白逸安,夏梓浠的心会空荡荡的,她会继续经过白逸安的办公室,把做好的文案放下意识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然后静静地等着他那句“我觉得很好”。
她会坐在阳台上,像白逸安那样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嘴里嘟囔着一些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她会不自觉地泡上一盏茶,红茶也好,绿茶也好,茉莉花茶也好,乌龙茶也好……
因为他喜欢茶,因为他告诉过自己,琴棋书画诗酒茶中的茶是茶,茶米油盐酱醋茶中的茶也是茶,茶可以阳出白雪,茶也可以下里巴人,茶之所以为茶,大概就是因为茶从来没有分别心罢了。
她会无意间准备好两个人的晚餐,然后去敲白逸安的房门,看着没有了他的房间,怔怔地,就那样一直看着。
她会突然间很喜欢吃冰淇淋,而且是巧克力味道的。
她会看到天台的钢琴时就停下脚步,默默驻足很久,然后试着弹一弹那个叫做《所爱皆星河》的曲子。
也许更多的时候,只是点开腕表虚拟的荧幕,看着白逸安那不多的几张照片,嘴角流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然后心里更加空荡荡地,却怎么也填不满了。
夏梓浠在雨中慢慢走来,终于走到了白逸安的面前,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满身的泥泞,看着他身上的伤痕累累,看着他不复潇洒,一身狼狈的模样。
“不要……”
夏梓浠轻轻咬了咬自己薄薄的嘴唇:“你不要死。”
白逸安看着夏梓浠,看着她眼神里的惊慌,害怕,紧张,白逸安从来没有见过她眼神里有这么多的情绪。
她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白逸安伸出手来抚摸着夏梓浠的脸颊。
似乎终于见到了牵挂的人,终于知道了他活着,没有大碍,夏梓浠轻轻推开了白逸安的手掌,轻声道:“没事就好。”
她转身,准备离开。
但是她却没法离开了。
白逸安张开手臂,从背后握住了夏梓浠的两只手,放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把她抱在了怀里。
雨中露出来的肌肤有些凉,手臂靠在一起短暂的摩挲让人有些失神,夏梓浠第一次被白逸安这样从背后抱着,却是比以前的拥抱要更加逾越的样子。
因为这样,白逸安的手指从她的手指缝里透过来,不小心就碰着她的小腹,只隔着薄薄的套裙。
他的手指一定能够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对于女人来说,让一个男人这样抱着她的小腹,意味着什么?
夏梓浠心里乱糟糟的,更何况白逸安的下巴搭在她的肩头,热热的呼吸荡漾在她的脸颊,让她的耳根子边上渲染出一片嫣红来。
夏梓浠突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旧时代的老电影,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男主角就是这样从后边抱着女主角站在船头,还有无数的电影片段里,有很多这样的拥抱。
“白逸安。”夏梓浠的气息有些乱。
“好大的雨,我们要在这里躲一会了。”
白逸安转身看去,酒色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而重型飞行器,也在白逸安的目光中缓缓升起。
骤起的风浪,在地上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
……
南宫世家。
南宫晴儿的卧室。
屋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虽然是凌晨,但阴雨绵绵的天还是有些昏暗,窗内灯光颤颤,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南宫晴儿抱着膝盖坐在床沿,凝视窗外飘飞的雨丝。
少女的伤势在高科技的修复下,已经痊愈,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此刻的她换上了一件相对简洁许多的素白束腰裙,空荡荡的下摆让她的腰肢显得更加纤细,裸露出的锁骨精致而稚嫩纤弱,肩头散发着圆润的光泽。
少女玲珑的曲线,却在那微微散落摇曳摆动的银色短发的衬托下,却散发出一种娇柔的清新。
她原本就像一个橱柜里的洋娃娃,只是让人隔着玻璃看那璀璨炫目的模样儿,现在却像沙发上安安静静的一只小猫,等着主人搂抱进怀里似的,小小的,很单薄,很可怜。
黯淡的灯光照着密密的雨脚,玻璃窗冰冷冰冷,被南宫晴儿呵出的热气呵成一片迷雾。
她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冰冷的玻璃窗。
她能看见的东西很少,却似乎又能看得很远。
风不大,轻轻一阵立即转换成渐沥雨声,转换成河中更密的涟漪,转换成路上更稠的泥泞。
此时此刻,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会干扰这放任自由的风声雨声。
南宫晴儿伸出白皙的、温热的手指,轻轻划去窗上的雾气,看见了窗子外层无数晶莹的雨滴。
新的雾气又腾上来了,她还是用手指去划,划着划着,终于划出了她思念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