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硬邦邦的,被我一撞,哗啦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我吓得往一旁躲闪,用眼角的余光,瞄见被我撞倒的也是一具干尸。干尸的模样跟上一具差不了多少,也是黑袍子,浑身干瘪的跟树皮似得。被我撞倒以后它袍子散开了,露出一条缺了一截的手臂。
我一看,马上就想起在闸门那儿看见的那具女尸。她那手也是这样,左手的小臂不见了。是不是在他们这地底下,就流行这么一种死法?那这些死人缺了的那部分到哪去了,不在尸体周围,还能在什么地方?我下意识地护了护自个的胳膊,正准备要继续倒退着走。突然这时候起了一阵怪风,风从石梁底下吹来,裹挟着一股冷腥的气味。我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使劲眨巴眼皮的时候,猛然发现远处那背包竟然看不清了。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事先丝毫预兆都没有。我脑子里懵了一下,一片空白之后,才想起要赶紧撤回到平台上。
这一路上我一直都是倒着走,现在要回去,只管甩开两腿狂奔就成。可还没等我奔出几步,刚才那具站着的干尸,竟忽的原地转身,面向我迎了上来。它的速度也不慢,正好和我撞了个满怀。我只觉得两肋一阵剧痛,差点没被那干尸撞断我两根肋骨。那干尸撞上来之后,脖子向后一仰,抬起一张脸正对着我的下巴。我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大叫着想要把它推开。可不管我怎么使劲,那干尸就跟长在我身上似得,前胸贴着我的肚皮,硬是甩也甩不掉!
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眼看着远处的背包,在我的视线当中彻底消失。紧接着,那连接着八条石梁的平台,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跟个影子似得,在偌大的空间中若隐若现。我心下疾呼大事不妙,顾不得那许多,干脆单手抱起那具干尸,脚底下发力,继续夺路狂奔。这一跑也没去数到底跑了多少步,只觉得比来的时候,至少多花了三四倍的时间。等我双脚在平台上踏定,才发现原来我哥和齐心,已经在我之前回到了背包旁。他们俩看似都和离开时一样,半道上没碰见什么变故。我哥正用一些小石子,在面前的地板上摆着什么。齐心那丫头看我就笑,说你怎么还带个纪念品回来?我低头才想起自己还抱着具干尸,猛地一用劲,想把它赶紧甩开。没想到我这一甩,干尸连带着它身上的黑袍子,一并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它们滚落在平台边缘,差个半步,便要坠入平台下方的深渊之中。
齐心的目光追着那具干尸看,好像有什么发现。我看她眼睛一亮,说了声它也没有胳膊。我附和说就是,这没有胳膊的死尸,在你们家族里有什么说法没有?齐心微蹙着眉头想了想,说有倒是有,但那已经是一百年以前的事了。她走上前去,把手搭在黑袍干尸的脖子上,在它脊椎骨之间反复寻找什么,突然呀地一声叫了出来。我和我哥同时将目光投向她,异口同声地问她怎么了?齐心站起来后退了一步,小声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接着一抬头,把声音放大,说她知道一开始挤在闸门里的那人是谁了!那是她同族的一个亲戚,应该和她同辈,算是齐心的表姐。这个人好多年前失踪了,然后就再也没找到人。
我有点莫名其妙,说你是怎么从这一具干尸身上,看出挤在门缝里的那具尸体是你姐的?齐心说它们俩都有共同点啊,这不,它们都少了一截胳膊。它们的胳膊是在各自生前时砍下来的,为的是将自己的血肉,缝在一具新死的尸体上。尸体有了主人的胳膊,再加上合理的炼制,会变得异常乖顺且勇猛。一百多年以前,清末民初的时候,他们齐家便是用这种办法,组建了一支绝对忠诚、而且战斗力极强的尸军。这支尸军由当地的封疆大吏出资,有正式的编制番号,每月还能领高额军饷。组建尸军原本的意图,是想献给朝廷,用于抵抗祸乱京津的八国联军。但由于那时候南北的交通不便,结果这支尸军还没运过黄河去,咱们和八国联军的仗就打完了。不久之后出资的大官也被调走了,尸军便只能自行解散,回到他们齐家,封存于地下,再没有使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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