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强的灵魂在这个一家团圆美好的夜里也经不起如此的打击。
当那些个强盗恶人们离开后,吴田野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他只是和每个农村外出的打工仔一样,对着这个豪华的庞然大物,异想天开。他想有朝一日衣锦还乡,出人头地;他想远远的离开那个偏远落后的村子过上衣食丰足的体面日子;他有国人都有的炫耀心理,他想让身边的工友和乡亲们都高看一眼。他抓住了幸福生活递来的橄榄枝,把郑晓丽娶回家来,然后就得意忘形了。就到了这一步田地。
在体面的日子里过得太安逸了,已经让他忘记了从前穷苦时,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生活。他以为,在他住进郑晓丽的复式公寓里的那天起就是他生命的分水岭。他永远不会再回到过去的那个穿着一身土一身油或一身漆的破衣服招摇过市的时候。
今天,那个异父异母的姐姐的出现让这一切都成为了可能。而她似乎已经进入了上层人的群体。她自己身上,儿子身上,全是他熟悉却又不敢动心的品牌的奢侈品。
早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姐姐有今天的绰约风姿,当初母亲勾引了吴田田的父亲吴得利,谁让那老头子守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把日子过得那么殷实呢。守寡的妈有能力把自己送上了吴得利的床,当然就有足够的把戏让他把自己娶回家来。一个嗜赌的女人,别人都躲还来不及,就让吴得利当个宝贝弄回家里去了。吴老太太把自己的儿子的姓氏也改成了吴,是想让儿子继承吴家的万贯家财的。人算不如天算,当她把吴家的财产败得差不多精光的时候,有一个赌局开得特别诱惑。一开始是小输,后来就把把赢,后来就输得有点惨了。赌场上有现成的贷款放款的,把当时已经输红了眼的老女人叫到了一边。
那个三角眼、长着两只难看的大门牙的男人:“大姐,你这本钱太少,确实输不了太多,可是你也赢不了太多啊。你看你认识的那个连锋,人家已经开着二手本田了。一天就让自己进入了有车一族啊。还有北冯那个冯玉林,前两天还在这赌场里撒喜糖呢。人家给儿子起了一座五间抱厦厢房影壁全包干大房子!赌钱要的是魄力,一念成神。怎么样,兄弟给你说说,先贷几万试试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而赌场里放款的男人的嘴,那就是吞金吞玉吞命的魔鬼啊。赔赔赚赚,最后就入了坑,当赌场专门要账的人堵到她的家里时,给她两个选择,要么立地还钱,要么就让儿子去抵债。老板有个朋友就是做这方面的生意的,专门找男孩子送去调教给有钱人服务的。这女人最后选择了把吴得利的闺女送去抵债。一个小姑娘就被她以去镇上给家里买些日 用品的借口,直接送上了人贩子的车。抵了八万多的债务,人到债清,银货两讫。
把她抵了八万多块钱的赌债实在是低估了她的价值,就这么个天仙似的模样,怎么不得值个百十来万。
这一口一个喊着亲妈的是要命的罗刹,是催债的鬼差。不是亲戚啊。
这么些年都杳无音讯,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上,他们母子俩就占了这个天大的便宜。
一年零一个月的房租,七万块钱,这些天为了置办像样点的家具电器一家人的衣装花用也近七万多,全部打了水漂,一家人也就真的在元宵节的夜里听了个响。
吴老太太顶着一张被抽得肿起来的脸,望着哭得很伤心的儿子,觉得很茫然。她不过是一个农村的不认识几个字的老太太罢了,有点头脑,有些恶习,懂得撒泼无赖的生存小智慧,这些顶多就是在农村里面对还相对朴实的农民时有点作用。当这个城市的上位者以强大而蔑视、无视的姿态给予她十分恶意的时候,她是手足无措的。这也算是她罪有应得吧。
此时的孙文红是最镇定的一个了。她拉着女儿进了卧室,从暖气管道后边拿出来一个用塑料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这是她们今后安身立命的依仗了。幸亏她的聪明和谨慎,懂得把自己的钱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最起码女儿的学费和自己的衣食是可以保证的。至于吴田野和老太太,那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男人嘛,她不缺,她闲着没事打发时间的小区里,有几个男人也总是向她献殷勤,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给自己找个下家儿也不错。女人,只要有点姿色,男人还不跟苍蝇似的飞过来,年龄大,有年龄大的接受人群嘛,她一点也不妄自菲薄。
吴迪就站在窗外的路上。
她斜倚在一辆重机车上,头盔拎在手上。
房子里面是哭声、骂声不断。
手机里响起柯楠的声音:“小迪,哥哥我就到了。位置分享给我。这种好玩的游戏一定得有我啊。”
吴迪:“回去吧。这儿已经快成废墟了。有人在我们前面动手了。”
“谁敢抢我的乐儿?老子跟他没完!”
“四海商贸老板周憬宏放在心尖上的媳妇和周家少爷周煜。去吧。注意人身安全。”吴迪漫不经心地提醒一句。
“周家,全是披着温文尔雅外皮的狼。小爷还是避其锋芒吧。他愿意当劳力帮我们出气,我回去给他送点礼?”
吴迪笑了。“不错,刚到社会上就学会了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