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一趟市政厅,”陈暨答,“一直没有动作的话,恐怕陈其美又要登门。”
婉澜吓了一跳:“你真打算去帮他问?”
“不打算,”陈暨道,“但我总要有‘问’的动作。”
婉澜没有再提反对意见,听话的下楼回家,车子从那俩人面前驶过的时候,他们竟然还向婉澜脱帽致敬,端的是个彬彬有礼之态,当真就像是陈家的家仆了。
她出转角的时候,迎面碰上从剧场回来的郑正秋,他认得陈暨的车,原相同陈暨打招呼,但看到是婉澜,脸便沉了下去,但基本的礼貌却没丢:“陈太太。”
“我字屏卿,”婉澜道,“郑先生不必张口闭口唤我夫姓。”
郑正秋愣了一下:“我唤你夫姓,不对吗?”
“对,但我不喜欢,”婉澜对他笑了笑,“我叫先生郑老板,你爱听吗?”
郑正秋忍俊不禁:“好吧,好吧,屏卿,你要回去了吗?”
“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婉澜道,“我办公室桌子上放了一份外文电影的引进分析,只是没写完,先生若是有闲心,还请赏脸指点一二。”
郑正秋同她客套两句,嘴上自然保证得好,但回去会不会看就不一定了。而婉澜眼下也无心惦记这个,她正急着回家,去给谢怀昌拨电话。
谢怀昌正在保定的军官学堂里,他算是个幸运人,因着去北京参加未来岳丈而错过了军官学堂里学生哗变,但不幸的是他回去时正赶上王汝贤勃然大怒,下狠手惩罚学生,正同袒护学生的教官们对峙不下。
婉澜在话筒里听到那边一片喧嚣之音,下意识询问:“你那怎么了?”
“学生哗变了,我正要去处理,”谢怀昌语速很快,“阿姐有什么事?”
“你认不认得陈其美?”婉澜不敢耽误他,便将那些寒暄的废话通通省去了,上来就直奔主题,“他今早到我家里去拜访,叫玉集去替他打听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一个鸠山先生,说是他老师。”
她三言两句将前后讲清,谢怀昌便在那头陷入沉默,半晌才回复:“他要刺杀郑汝成。”
婉澜大吃一惊:“郑汝成是谁?”
“大总统的上海督军,民国二年陈其美进攻江南制造局的时候就是败在他手上。”谢怀昌道,“郑汝成是袁大总统的东南半臂。”
婉澜说不出话了,她已经听到了谢怀昌的潜台词。
而谢怀昌果然道:“阿姐不能帮他吗?”
“不能,”婉澜丝毫不考虑,“他想刺杀,为什么自己不派人去问,何必上来就气势汹汹地来寻我们?而且连句实话都不愿说?是想将我们当成替死鬼吗?”
谢怀昌没有劝她,不知是因为他那边事态紧急,还是因为知道婉澜不会因为他那些民族大义的话而改变主意——连他自己都不得承认,陈其美这事做的不地道。
但也有可能是他已经黔驴技穷了,又不愿走漏风声,才不得不威逼陈暨替他出面打探消息。
“陈其美此人,”谢怀昌最后道,“虽然是一心投效革命,但权力欲和掌控欲却极大,阿姐如果想拒绝,须得想个万全的,能说服他的说辞,否则激起他的怒火,他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婉澜一下子暴怒起来:“什么叫什么都做得出来?将我家满门屠了吗?既然横竖都是个死,那我现在就去告诉郑汝成,叫他去对付陈其美。”
谢怀昌自知失言,急忙道歉:“阿姐莫气,是我说得重了,我只是想提醒你。”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婉澜依然气着,并且开始口不择言,“我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袁大总统要做皇帝怎么了?又不是没有伺候过皇帝,我看这姓袁的做皇帝,总要比那姓爱新觉罗的做皇帝要好得多。”
“是是是,”谢怀昌苦笑不止,“阿姐,我真要挂了,我这边还有急事。”
“去吧,”婉澜语气生硬,余怒未消,“等你姐被你那革命党的同僚害死了,记得请假回来奔丧。”
她这纯粹是迁怒,因为确切来说,谢怀昌已经同革命党没什么关系了,他最早加入的同盟会已经作古,国民党也被袁世凯下令解散,民国三年孙文流亡日本时组建的中华革命党,又没谢怀昌什么事。
他不过是在跟着瞎操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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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其美:字英士,号无为,浙江湖州吴兴人。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中国同盟会元老、青帮代表人物,于辛亥革命初期与黄兴同为孙中山的左右股肱。蔡元培称其可与历代侠士齐名列传,并盛赞陈其美为“民国第一豪侠”。PS:但的确是心狠手辣,而且权力欲超强,奉孙中山当老大,除了他就不能有人当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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