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站在高台上,孩童们个个衣衫破烂,有些甚至没有穿着,光着腚子四处奔跑,其中不乏有着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人在某种环境下,是没有羞耻之心的,逃难中各种骇然的事情都会被人做出来,能有命活着,才是继续下去的资本。
“将军,庄中是否有布匹,可以为这些孩子做些衣衫呢?”
谢鹰回头笑道:“少爷心善,昨日这些孩子进庄的时候,属下就已嘱咐过了,差不多晚间便会做出来。”
谢钰不由点头,便挥挥手高声道:“孩子们都过来,都过来!”
无数双眼睛朝这边看来,有些孩子昨日见过他,知道救了他们性命的这个公子身份不凡,赶紧驱赶着大家纷纷聚拢到高台的前面,流着鼻涕的,嘴咬着手指的,手抓着光腚子挠痒的,这么多孩子,确静悄悄的鸦雀无声,他们都知道,这个人不好玩,会打人,昨日把那些壮孩子仍的四处都是,自然没人敢说半句话。
谢钰定眼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孩子们,你们昨日吃饱了吗?”
“吃...饱....啦!”
“那今日还想不想在吃饱呢?”
“想~~....”
“那好,你们知道,这是谢家的庄子,我叫谢钰,谢家的少爷,这里的主人,如果你们要吃饱饭,就必须听我话,能做到吗?”
“能...........”高声大吼,饥饿其实是最可怕的事情,每个孩子都懂得,他们对一碗饱餐有着无比的向往。
“那好,你们家有你们家的规矩,我们家有我们家的规矩,既然要吃饱饭,那最起码就要会背点书,长大了也能寻个好差事,吃的更饱,穿的更暖。”
“.................................”
谢钰知道,这几千孩子里,不乏有小富之家的孩子,认识字的恐怕寥寥无几,让他们背书,可真是强人所难了,所以,既然要出名,索性便出到底,把三字经搬出来,这种蒙学的知识放在这个时代,哪怕是举世的贤才,名动宇内的大儒都会为之侧目。
“我背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十日后我来检查,如果谁不会背诵,以后都不会有饭吃。”说完,对着谢鹰说道:“还请将军让人拿出笔墨来。”
稍待片刻,便有兵丁抬上案几,铺开纸张,开始研磨。
谢钰盘腿坐在软榻上,拿起毛笔,蘸上墨汁,回想了片刻,边写边大声道:“
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习相近,
“习...相..近”
......................
当然,谢钰从迄两晋那里,以及唐刘晏那里该隐去的隐去,该改动的改动,当自己念到谢道韫,能咏吟时,不由心中笑意盎然,今日这三字经传出,是否能让独居会稽的姑姑返回谢府呢?
谢道韫嫁错了郎君,满身才情也随之消散,那姑父王凝之去年身死,五十多岁的姑姑便南下隐居,思念着青梅竹马的王献之,想起小时候时常居住在府内陪自己玩耍,教他文章经义的这个大才女,便让他生出分外的亲切感。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背诵完三字经的他,卓尔不群的行书便停在力字上,然后在上面重重地写上三字经几个字,起身交给还在回味这些文字含义的谢鹰手上道:“不才,不才,孩子们每日玩耍,定会误了学习的年龄,将军可把这纸张裱后贴在那正堂之上,午间回府,我便差些先生过来,到时候好监督这些孩童背诵。”
震天的吼声早已吸引了不少人过来,识字的,这浅显易懂的文字自然能理解个七七八八,真正读过书的,心中的震撼怎可言表,这哪里是不才能做出的,分明是天纵奇才才能做得出的,不说这些文字所包含的浅显道理,就单说此文一出,多少少年孩童的学习变的简单很多,尤其是谢家的少爷吟唱而出,就以这才华,做个丞相也不为过了。
马文彪长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拢,他的身份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现在沦落成一个少爷的跟班,但他并不是一个替人放马的身份那么简单。
怪不得世人都说王谢巨族,天下无出其右,这盛名之下岂能虚传,本想着近身谢家公子,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确没想到这少爷有如此才学,或许,以后能借助他的力量救出家人也是说不定的事情,内心中不由定下主意,对这个少爷的感官又增加了崇敬。
阳光有些炙热了起来,可刚刚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确有如长了翅膀一样,飘出这个兵庄,连同昨日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带来的震颤彻底震动了建康城,震动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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