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赵志刚和侦察连划定的区域是黄家屯周边。在他们还没到时,鬼子已经占领了黄家屯。
齐家川变故后,皇协军又派了一个排驻守黄家屯,黄家屯区委处于半地下状态,开展了镇所属村庄的工作,对镇子的工作则是完全隐蔽的。所以,鬼子扫荡时,只是转移了区委人员,积极分子,堡垒户群众。
其他人因缺乏信任,根本不听区委工作人员的劝说,特别是镇上的人大部分是小商小贩,做生意买卖的,撤出去十天半月的,谁给人家补偿。再说,现在不是早已是日本人的天下了吗,他们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日本人再来与去能有什么关系。
镇上的豆腐西施家就是这样。豆腐西施名叫吕淑芬,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特别是她家的豆腐脑,吃起来又嫩又滑,味道鲜美,铺子前常常是排着队吃她家的豆腐脑。她十三岁就帮父母做豆腐了,手艺比她父母都好。
她是家里的独女,十六岁招了个上门女婿,叫钟宇文,比她大两岁,小伙子实实在在的,也精明能干,两口子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她十八岁就把家里的生意接过来了,成了小老板。
她身高有一米六,身材苗条,模样俏丽,说话风趣火辣,吃客逐步忘了她家的招牌,都叫她豆腐西施,或去吃豆腐西施家的豆腐。凭着手艺,和一家人的勤奋,她家在镇上不但有门头房,还有一套小四合院。她今年二十五岁了,有父母,还有一对儿女,儿子八岁了,在私塾念书,女儿六岁了,天天在家里玩耍,日子顺遂幸福。
昨儿开始,令居做包子生意的劝她家放下生意,撤离到山上去躲几天,因为日本鬼子要来扫荡,到时候怕要受损失。她性子火辣,不信邪,当时就怼人家,她家的生意做的好好的,出去躲三五天或十天八天的,生意不就黄了。日本人又不是没见过,还在她家店里吃过豆腐,来就来吧。
钟宇文也几次劝她出去躲一躲,她直接骂他没脑子、没胆子、怂包,豆子都泡上了,扔了不要了?要躲自己躲去。钟宇文不敢言语,昨儿晚儿子私塾停课了,要躲鬼子扫荡,这种种现象搅得他心里发慌,又专门到邻居家问了,邻居说是省军区通知下来的,确信无疑。他毕竟比媳妇理性一些,一早起来,他背着媳妇让岳父岳母带着儿女上山躲去了,他肯定要陪着媳妇。
中午时分,吃饭的人刚站起来要走,轰轰隆隆,鬼子的坦克就开进来了,街上的人还都好奇的看这稀奇的家伙,离他家就二百来米,十来个人不知道干什么,聚在一起,鬼子的坦克“轰隆!”的开了一炮,“轰!”的一声爆炸,十几个人有些倒下了,有些直接炸的飞上了天。
街上的人一下乱了,到处乱跑。鬼子的步兵过来了,一阵乱枪,街上乱跑的人都被打到了。接着鬼子进了镇子,挨家挨户搜查。
一看鬼子真来了,钟宇文就赶紧收拾的关店门,吕淑芬还非要扒着门框看热闹,结果鬼子“轰!”的一炮,直接把她吓得倒坐在了地上。钟宇文听邻居的话,切记不要让鬼子看到他媳妇的脸,不然肯定要遭殃。当时他一激灵,两手摸了一把锅底,转身就给他媳妇脸上擦,他媳妇还骂他,他也不理,又端了半盆水,给他媳妇浇到身上,抓了两把面粉,在地上搅和成黑灰,就给他媳妇头发上,脖子上,衣服上擦,一会就把他媳妇拾掇的又脏又丑。他媳妇急的打他,结果鬼子来砸门,鬼子进了门,他们乖乖的没敢动,鬼子就把他们赶到街上,又赶到骡马店。后来鬼子几次来抓女人,都没相中他媳妇。
鬼子到黄家屯镇时,先是两辆坦克开路,接着摩托车、汽车,整个镇子都摆不下。后面是步兵,一进来,部队迅速占领镇子,挨家挨户搜查。不时传来枪声,喊叫声,哭嚎声,接着是把房子点着了,黑烟腾空而起,整整一个小时,镇子烧了有三分之一的房子。最后鬼子把人集中到骡马店的大院子里,把粮食集中到炮楼里,又套了二十八架马车,其它牲畜装了十卡车,都运往大营口去了。
到这里时,鬼子是一个联队,伪军是一个混成旅。在镇子停了有两个小时,部队吃了饭,留下一个大队鬼子,一个团的伪军,其它都往南去了。
黄家屯镇主街道也就三里路,由西北到东南,阳城公路斜斜的直直的穿过镇子,站在山上远远的看,就如一支树干中间两侧长着一簇密密的树叶,形状又如一片树叶,西北侧是树叶的底部,椭圆而宽阔,东南部则逐渐变细成尖。
鬼子的炮楼就修在镇子的树叶底部,路东侧,这里曾是一片庄稼地,骡马店则在炮楼的斜对面,站在炮楼上一目了然。正是炮楼能监控骡马店,所以,鬼子把镇上的人全部集中在这里,不仅有炮楼,骡马店的房顶三个方向,都有伪军压着机枪,院里还有一个班的伪军在执勤。
入夜时分,这里集中了有三千人,不时传出女人的哭喊声。门口两侧有三十几具男性尸体,都是不听话,或者反应迟钝,被鬼子、伪军开枪打死的。八点过后,不停的有鬼子来把女人带走,十点左右有些又送回来了,有些就没能回来。
鬼子和伪军就住在炮楼附近的居民的院子里,鬼子在东侧,伪军在西侧,伪军人数多,稀稀拉拉驻了一大片。街道两头都有伪军设的哨卡,西侧有伪军巡逻队,东侧有鬼子的巡逻队,他们不定时的从这头走到那头。
赵大队长和侦察连从齐家川村南边村外的山梁下了山,径直到黄家屯东的庄稼地隐蔽待命。这时天已经黑了,他们派出侦察员,对鬼子、伪军的驻防做了详细的侦察,绘了草图。鬼子、伪军的具体人数他们不知道,但根据驻防情况判断,鬼子有一个大队,一千多人,伪军一个团两千多人,总共四千人左右。侦察连加炮排也就二百多人,是敌人的大约二十分之一,这种情况侦察连应该退远一些,以免发生冲突,被鬼子重创。可侦察员侦察到有约三千人左右的老百姓被关押在骡马店,营救老百姓便成为他们必须去做去完成的任务。
鬼子的外围布防主要是炮楼,炮楼顶有两个皇协军在执勤,院子里有狼狗,有鬼子的炮兵小队的四门野炮,肯定也有鬼子临时驻守。炮楼内部应该和其他炮楼一样,有两挺重机枪,两挺以上的轻机枪,炮楼里应该住着皇协军一个排的兵力。再就是镇子两头街口的哨卡都有皇协军在执勤,每头有六个,两个在用沙袋筑起的阵地守着机枪,四个在鹿寨内外来回走着,两个小时一班岗。鬼子和伪军的各一个班的巡逻队,交错着从这头到那头,从那头到这头,巡逻一个来回约半个小时。骡马店门口有双岗,院内有一个班伪军,房顶有三挺机枪,每挺机枪两个人,街上自炮楼往东再就是鬼子伪军驻地的岗哨。
赵志刚和侦察连连长宁晓波,指导员景树华,副连长冉盛杰和四名排长就侦察到的敌情反复斟酌,讨论作战计划。连长宁晓波、指导员景树华和四个排长都是从别动队出来的,计划倾向于刺杀占领炮楼,然后控制敌人。副连长冉盛杰和大队长赵志刚有点嘀咕,担心刺杀出错。可不刺杀,炮楼里的几挺机枪就是无法突破的,更别说几十倍的敌人了,那样就绝对不可行动。讨论来讨论去,什么方案都没有胜算,而且,救人一旦失败,部队受损失不说,造成敌人对老百姓下手,可就罪过了。
连长宁晓波见形不成一致意见,坚持以下命令的口气说:“今晚就以刺杀为主攻行动。首先我们不去救人,先拿下哨卡,再占领炮楼。如果失败,部队就撤走,不影响敌人对老百姓的态度,敌人下一步如何处理老百姓,就与我们的行动无关。
“如果成功拿下哨卡,占领炮楼,下一步就是消灭敌人巡逻队和骡马店里的伪军,占领骡马店里的机枪阵地。完成这些动作,再疏散老百姓。
“再就是我们如何阻击敌人的问题。靠炮楼的机枪阻击敌人没问题,关键是要敌人的炮使不上劲,只靠我们炮排的两门炮是不行的,必须第一时间把炮楼院里的四门野炮推出去,在哨卡以外架设,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可以阻击敌人,半个小时,老百姓就应该跑到山根,鬼子就应该追不上了。”
说到这里,宁晓波停了片刻,没有人反对,他又说:“刺杀由我、指导员和四个排长组成行动队执行。等我们占领炮楼,一排伏击敌人的巡逻队,完成以后进炮楼阻击敌人,神枪排的战士也进炮楼,在炮楼顶部射击目标。二排由副连长指挥,也用刺杀的手段,负责消灭骡马店的伪军和占领骡马店的机枪阵地,三排协助炮排把炮楼院里的野炮推出去,到哨卡外架设,压制敌人的炮火,炮击鬼子和伪军驻地。四排由大队长指挥,在骡马店外警戒,阻击可能突出来的敌人,指挥老百姓撤离,守住我们的退路。”
宁晓波见都不吭声,又问:“任务都明确了吗?”
指导员、副连长、四个排长几乎异口同声的说:“明白!”
宁晓波又问:“大队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志刚也没别的好方法,还是说:“就按宁连长的方案执行。不过这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我们又不能看着这么多老百姓不管,任务十分艰巨,同志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
宁晓波又说:“我再说一下行动的顺序,我们先刺杀哨卡的皇协军,换取皇协军的衣服,然后混进炮楼刺杀。一排和二排尽可能靠前埋伏,等我们占领炮楼后,用探照灯给信号,探照灯竖着点三下,立刻行动。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从哨卡离开后,哨卡不能空着,由四排一班负责哨卡,换皇协军服装站岗,发生意外时,可就地阻击敌人。都听明白了吗?”
大家相继说:“明白!”
宁晓波又说:“现在休息,凌晨一点行动。”
大家就在庄稼地吃过干粮,迷瞪了两个多小时,又被叫醒,检查装备,出发从庄稼地潜行到镇子西部,在离炮楼三里地的庄稼地停了下来,派出侦察员侦察,一刻钟后,侦察员返回,报告敌人驻地一片宁静,没有异常。
宁晓波对后面传口令:“注意隐蔽,继续前进。”
接着他们又前进了二里地,已能看到哨卡的敌人在动。夜黑漆漆的,四野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模糊的轮廓。镇子这里那里的灯光一片昏黄的光晕。炮楼上两侧的探照灯画着半圆,强烈的光柱扫过,几百米内就能看见活动的人,但猫着腰,低着身不动,敌人不认真搜索注意,也不会被发现。毕竟部队训练有素,又十分警惕,探照灯光一过来,立刻猫着身子不动。
部队继续在路边的庄稼地潜行,离敌人哨卡不到一百米时停了下来。哨卡是最突出的,离炮楼三百来米,距骡马店二百多米,路边的木头小房子角上挂着一盏汽灯,从光晕外看,几百米即可看到哨卡,站在光晕里看外面,五十米外就看不清了。
宁连长又低声交代了行动顺序,特别强调行动的隐蔽性,看了看表,距哨卡换岗还有一刻钟。他带着指导员和四个排长,继续往前潜行,距离不到五十米后,改为匍匐前进,直到距离哨卡二十几米,他们趴在路坎下,一动不动微微抬头观察着。宁连长低低的给六个人分配了目标,各人都明确了自己的目标,要求从起身到击杀目标不能超过五秒。击杀目标迅速把敌人的帽子戴在头上,抱住敌人和自己重叠起来,混过敌人的探照灯,再迅速脱敌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敌人的巡逻队已经过去,等敌人的探照灯扫过,哨卡的皇协军都刚转身,宁连长一挥手,六个人像身子底下装着弹簧似的,迅速弹起,箭步冲向哨卡的皇协军,无声无息的扑向敌人。
宁连长早计算过,敌人一个转身要六秒,所以,行动必须在五秒内完成,就这距离和平时训练的速度,没有问题。
实际上就三秒的时间,他们就接近敌人。其他皇协军都没反应,感觉到有劲风扑来,那也是风,除非武艺高强的人对这种感觉敏感,知道这是某种行动扰动的,不用一秒就做出反应,普通人绝不会做出防御性的反应,最多也就是扭头一看,这时,命早没了。
只有阵地内的一个皇协军抬头打哈欠,看到扑来的人影,惊得眼睛大瞪着,嘴大张着,哈欠打不完似的,身子僵着像被控制住了,想喊没能喊出声,脖子已经被人割了,而且刀从左绕到右,差点把他的头割下来。他们是卧姿,气管还噗噗的响,帽子已经戴在别人头上,他则被扯得平躺下了。
哨卡骚动了瞬间,又恢复平静,宁连长、指导员和两个排长,每人抱着一个皇协军,戴了皇协军的帽子移动着,敌人的探照灯闪过,他们立刻脱下敌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不及扣纽扣,把敌人的尸体立刻提到沙袋围成的阵地里,然后边扣着纽扣,边持着伪军的枪,移动着。
埋伏在庄稼地的全连战士都盯着他们的行动,都把心提在嗓子眼了。他们侦察连也是按特种作战训练的,除了训练擒拿格斗,也训练杀术,但和别动队战士比,他们缺乏从小就练的武艺底子,能力就差得远了。
赵志刚也是,和敌人拼杀,两三个敌人不在话下,他能冲上去杀个痛快,按说已经很厉害了,要在主力团,他始终是那个最靓的仔,可在县大队特别行动队,他一点信心也提不起来,就如这样的行动,他根本做不到,所以,对这种行动没有主动能动性,反而常是疑虑不决。
可以想见,就是把省军区的三个主力团都拉来,也不敢大咧咧的围歼这伙敌人,也只能是打一下就跑,借助有利地形和敌人死磕,把这里的老百姓救出去的把握也不大,更别提一个连了。
十分钟过去了,终于炮楼的吊桥放下来了,六个皇协军经过吊桥,走了过来。吊桥没往起拉,要等下岗的皇协军进去再拉起来。晚上了,也没人监督,皇协军也没严格的列队,松松垮垮的走了过来,距离不到十米时,一个皇协军才警惕的问:“你们怎么不问口令?”
宁连长心里一个激灵,说:“口令?”
一个皇协军说:“太阳。”回头觉得不对,喊:“应该你们先说太阳。”
突然,宁连长他们扑向他们,他们感觉不对劲,还“唉!唉!”了两声,后退着躲避,五个人的脖子已经被割了。宁连长没割目标的脖子,而是用手卡住他的喉结。等敌人的探照灯闪过,他们立刻向埋伏的连队挥手,四排一班的六个战士迅速跑了过来,隐藏在宁连长他们身后,等探照灯再闪过一次,麻利的换了伪军的衣服,又把尸体提到阵地内。
宁连长松开伪军的脖子问:“口令是什么?”
皇协军喘着粗气,早吓得魂飞天外了,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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