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少爷,舞飏求你一件事儿……”
陈尔诺哪能不知她们要说什么,伸手一摆止住她们的话头,自己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木子巫走到他旁边蹲下,把一张明明属于鼠妖、却哭得花里胡哨如同猫脸的俊俏面庞凑过去,又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住他衣袖,可怜巴巴道:“尔诺哥哥,我真的不能被抓回去嫁什么十三王爷……”
姐姐妹妹之后,这又叫上哥哥了?小嘴儿这个甜啊,糖衣炮弹一发接着一发,打不死你也齁死你、甜死你!腻死你、粘死你!
陈尔诺苦笑道:“不把你遣送回去,我早晚要得糖尿病……”
木子巫只作不闻,用另一只手擦去眼角情不自禁或配合应景而滑落的泪滴,继续道:“若如此,毋宁死。我现出原形时只是腿上受伤,你都会心疼,现在,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忍心看着我香消玉殒吗?”
“这是两回事好吗?当时我也不知道你是妖啊。”陈尔诺有点尴尬,“再说,没这么严重吧?妖帝总是你亲哥哥,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英舞飏冷哼一声:“什么亲哥哥,有这么当哥的吗?定是他早已属意鬼族,抓阄时恐怕张张阄上写的都是那狗屁王爷的名字。”
传芳点头道:“我也觉得,站在妖族君王的角度上,这事很难商量的。”
“我能理解皇兄为妖界着想的立场,可能是我自私,怎么都无法做到为此牺牲自己的幸福。”木子巫凄然之后又接赧然,“虽然给大家添了麻烦,也给我自己惹了麻烦,但我一点也不后悔逃到灵城。现在我更不能嫁给十三亲王了,除了我不爱他,更因为……我心中已有人选……他,他……他早晚会娶我的……”说到后面,声音已几不可闻。
陈尔诺心想这样的话,情况又有所不同了。
果然,舞飏也道:“拆散姻缘是大不义,少爷,这可下定决心了吗?”
“我原只道你不愿被逼嫁人,原来却是小妮子红鸾星动啦!”传芳与子巫都是率性洒脱的人,姐姐妹妹叫得亲热,便也不会拘谨地只拿她当公主对待。传芳秀目一转,又问道,“不知你那如意郎君身在何处?可是在人界?”
木子巫似有些心虚,红着脸嗫嚅道:“他……是在人界……姐姐为何问这个?”
“如此便好办啦!”伊乱传芳拍手笑道,“倘若再无别的办法……姐姐是过来人,妹妹听我一言:我和舞飏助你去寻他,然后你二人速速成婚!把生米煮成熟饭,你自然便不用嫁给旁人啦!”
木子巫吃了一惊:“如此草草成婚……不妥吧?何况……我终究是妖族,不在妖界便办不了合法的成婚手续,皇兄和十三亲王不会承认这门亲事的……”
伊乱传芳一只葱白也似的手指一点木子巫额头菱晶:“傻丫头,非要姐姐把话说明了吗?名分什么的尚在其次,关键是……夫妻之实……鬼族十三亲王地位何其崇高、身份何等尊贵,只要你不是……不是完璧之身,不用你操心,他自会拒婚!”
“啊——”木子巫双手捧脸,只觉好烫,手都被烫麻了——这就叫“麻爪”吧……
传芳见她脸薄,问道:“那位如意郎君,你爱他不爱?”
子巫面色桃红,微一迟疑,随即点头。
传芳再问:“你既爱他,愿嫁他不愿?”
子巫面色绯红,重重点头。
“嫁他之后,你为他生娃不生?”
子巫面色殷红,却仍点头。
“照啊!你如跟了十三王爷,还谈什么爱不爱、嫁不嫁、生不生?事急从权,既然你二人心心相印,那么……先办实事再顾虚礼也是可以的……”传芳说着眼望英舞飏。
舞飏点头举手:“同意。”
陈尔诺心下好笑:你们俩教人家姑娘点儿好成吗?传芳怎么就成“过来人”了?你打哪儿“过来”的?虽说你见多识广,可貌似实践经验……依然为零吧?三块完璧讨论其中一块“璧”倘若不“完”便不必“归赵”……这事实在怪异。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方法……似乎可行,自己其实……意见不大……只不过,这也太快了些吧……木子巫正在心下盘算,就听见传芳问她那人现在哪里。
木子巫低下头,却轻轻翻起眼皮……
陈尔诺还是觉的她不割双眼皮会更好看……
而她抬眼偷瞧的,正是陈尔诺……
她咬着下嘴唇,声如蚊蚋道:“他……远在天边——”
英舞飏是实在人,就往窗外看……
“——近在眼前……”木子巫觉得下嘴唇好疼——啮齿类动物的大板牙真不是盖的!
“啊?”伊乱传芳初时没太听清,待把这话捋顺再联想到她是自己的拥趸,见到自己又那么兴奋,便被吓了一跳:这丫头,不会是……口味很另类吧?随后她立刻醒悟:哪能是自己啊,她说愿意生娃,可两个女子咋生娃?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好像人类有办法做到,在某些领域人族比神族都神通广大。
这次倒是英舞飏先反应过来,她也被吓了一跳——是真的跳了起来,差点闪了腰,眼望陈尔诺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陈尔诺还琢磨呢:公主殿下瞅着我干吗?再瞅我也觉得你还是单眼皮好看……咦?不光她,怎么仨女的都在看自己?
木子巫面颊通红如欲流血,双目含情如欲滴水,用刚刚哭过还带着鼻音的声音温柔道:“相公,你还要遣送我吗?”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等会儿!”陈尔诺瞿然抬头瞪视对方,“你叫我什么?”
“相公啊!”既话已出口,木子巫便不再忸怩,大大方方道,“你要娶我,难道不该被称相公么?”
“说得也是……什么呀!谁要娶你啊?”
“你啊!”
“我要娶谁?”
“我呀!”
“我为什么要娶你?”
“你为什么不娶我?”
“我凭什么要娶你?”
“你凭什么不娶我?”
“你能不抬杠吗?”
“你能不矫情吗?”
“你能说点人话好沟通不?”
“你能做点人事负责任不?”
舞飏揉着腰间盘想:完了完了,都扯到“负责任”上了……
传芳掐着太阳穴叹:“老了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
陈尔诺脑子发蒙,然后他看见手下二女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瞥向木子巫的肚子,立时无名火起:我认识她不过几天,今日之前还只当她是只老鼠,就算老子变态到对只母耗子都能下毒手的程度,“见效”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他被刺激到了,蹿起来对木子巫面红耳赤道:“你把话说清楚,我有什么责任要负?”
木子巫也急了,站起来脸红心跳道:“人家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基本上……也没多少地方没被你摸过了,你还……偷看过人家……如厕……我清白哪里还在?你怎么可以不娶我?你不娶我谁还要我?便宜占了个十足,责任岂能推个干净?你不会干那无情无义之事、做那负心薄幸之人吧?不能因为你姓陈,就效仿陈世美吧?小心狗头铡伺候!”
舞飏有些伤心——莫非少爷一夜未归那晚,是去和她……也有些迷茫——木子巫定要少爷娶她,那么……日后她便是自己的少奶奶了吧……
传芳不住摇头埋怨:“队长在我们心目中那高大、伟岸、光辉、灿烂的形象瞬间崩塌……子巫啊,还我队长来!”
只是这埋怨……是在埋怨谁呢?
陈尔诺刚要辩解,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娶娶娶,必须娶!姑娘,打今儿起,你就是我陈家的儿媳妇啦!”
四人心情激动,谁都没留神老妈的归来。
偷听了半天的老妈就跟会瞬间移动似的,从门口迅捷地冲到木子巫跟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嘴里碎碎念叨:“宝贝儿快歇着,别动了胎气……”
木子巫自作自受,闻言差点闪了腰崴了脚。
然后……是陈老妈的表演时间——
“告诉阿姨,几个月了?阿姨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我儿子都这关系了,之前怎么不多来家里坐坐?”
“嗐,还叫什么阿姨?都这会儿了,可以叫‘妈’了吧?”
“姑娘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我孙子或者孙女一定漂亮。嗯,要是龙凤胎就更理想了……”
“宝贝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妈绝不重男轻女,是咱陈家的种妈就都喜欢。明天妈就去买婴儿服、婴儿车、婴儿床……还得准备奶粉、奶瓶、尿布……”
“不过闺女呀,你这身子骨太瘦,尤其是……反正得好好补补,要不然孩子一下生母乳该不足了。你这气色也不大好,还得补补血,你是不是有痛经的毛病?”
“你这孩子!不是妈说你,穿成这样多冷啊,回头再受了风寒落下病根……还有,怎么能穿这么硬的鞋呢?等着,妈给你拿又软和又暖和的棉拖鞋……”
“孩子你放心,妈是绝世好婆婆,咱娘俩之间绝对不会有丁点婆媳矛盾。妈拿儿媳妇那是必须当亲闺女对待的……”
“你瞧妈这脑子,还没问亲闺女姓啥叫啥呢……哦?你姓的是哪个‘Mù’?是‘良禽择木’的木、‘沐日浴月’的沐、‘上和下睦’的睦、‘久怀慕蔺’的慕还是‘穆如清风’的穆……哦,你姓树木之木,那么名字多半是‘露红烟紫’的紫、‘阿娇金屋’的屋。‘木紫屋’,啧啧,好名字!因树为屋、以木为料,花木掩映下好一间精巧雅致的紫色树屋!想想都觉得浪漫……”
……
旁人完全插不上话。
被喷得头晕眼花的木子巫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声音:玩儿大了……
舞飏扭过脸去发呆……
传芳的下巴被惊得差点脱臼,好在有高耸的胸脯接着……
陈尔诺看着给自己换了拖鞋又拿回一双来蹲下身子亲手为木子巫换上的老妈,已经濒临暴走……
啪、啪、啪……
这时,房门上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陈尔诺心中一凛:准确地说那不算‘敲门’声——没有手指关节或中节指背敲击的“咚咚”声,而是来者颇有古意地用手掌拍打门板。那不速之客倒没失了礼数,不但叩门声甚轻不会突然惊扰了主人家,而且每叩三下便稍作停顿,等人应声开门,决不会敲个震天震地、拍个没完没了。
至于门铃对方是不会按的,因为不习惯——人界以外的其它位面都没这东西。若是门上装有门环,对方倒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使用,轻轻叩打。
正在门口把木子巫的鞋放进鞋柜里的老妈顺手开了门,一张挂着和煦笑容的英俊的脸和一只穿着高级皮鞋的狭长的脚越过了门框的平面,彬彬有礼道:“您好,请问……”
“谁让你进来了?出去!”
那人就被老妈给喷了出去。
随着那人出去的,还有陈尔诺、英舞飏和伊乱传芳。从对老妈的无语到对访客的戒备,短短一瞬间已足够他们回过神来转换了状态,并且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冥气!
来到灵城的鬼族,终于还是被找到了啊……
好吧,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