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去干攀墙头、趴屋顶、蹲窗根、扒门缝,甚至是爬床底、钻衣柜之类的事,魔君就觉得有莫名的喜感。其实以老头的身子骨也没法亲自去干,但只要是出于他的授意,那么就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了。这老者在魔君面前是谠臣、诤臣,更是枢臣、忠臣,然而暗中传播的、关于魔君的流言蜚语中,也有出自他口的:“早有私病,不能人道。不近妇人耶?无能为也矣。”听听,多么恶毒。犯了欺君大罪而毫不自知的他,在魔君眼里就如同穿件特制的演出服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的猴子,它忘了身上拴的锁链,另一端被牢牢攥在魔君手里。魔君却装作不知,依旧对他客气——人犯不着跟猴子较劲,杀他不过举手之劳,留着他的命继续不自觉地扮演跳梁小丑,会比较有趣。
老臣若是知道这些,只怕立时会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一命呜呼。毕竟,也没人告诉过他,攀墙头、趴屋顶、蹲窗根、扒门缝、爬床底、钻衣柜这类事,魔君玩儿得比他纯熟,只是窃听的不是床笫阴私,而是臣子隐密。而显然身为魔族大帝,这种事情更不需要魔君亲力亲为。
魔君不近女色,不是不能,而是不愿。然而,他的不愿不代表他不想。当然,从前的魔君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现在的他,“想”的程度要差上很多。前后反差的原因和他暗藏心底的秘密,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理解冬辰曲内心那淡淡的幽怨,却无法告诉她、安慰她,她受到的对待与她本身无关,绝不是她不够好。事实上,若是把上一次——也就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亲近女色,视作他不近女色的开端,他都快数不清已过去了多少年,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候辰曲还没出生。那么,自己的决定与她何干?她又何错之有?
如此想着,他对辰曲不禁微微有些歉然。可是无论想不想,他都仍然不会去做。辰曲有她的执着,难道他就没有吗?
但正是因为不做,当“想”的念头不经意间自心底升腾而起时,便更加难以压制。好在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不巧的是,此时他偏偏正处于这种状态中。
不妙的是,处于这种状态中的他,身边不远处偏偏有一个颠倒众生的冬辰曲。
他今日太过忙碌以至于误了晚餐,此刻才想起来自己已数个时辰没有进食进水,肚腹、喉咙之中,似各有一团火在燃烧,令他颇感饥渴。凝眼看去,辰曲那两片拱桥形的唇瓣相互倒扣,所构成的圆润滑腻的青紫色小嘴,不正像一颗清香莹润、鲜嫩多-汁的葡萄吗?肉美可充饥,汁甜能解渴……难道,这便是对“秀色可餐”的印证吗?
“不近女色”是他许久以前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他的执着三千虎贲不能挡,他的坚守三千佳丽不可破!有他心目中那由他自己所定义的美好作比,所谓佳丽其实稀松平常。奈何辰曲不是那等寻常女子,不近女色?那么美色又如何?辰曲自是女色,还是美色,更是绝色!单是刚刚那酥胸弹跳,便令他心旌摇曳又心生忌惮。
一直以来,他仿佛为自己的灵魂竖起塔盾,自信坚不可摧;为自己的内心筑起高墙,自信固若金汤;为自己的欲望连起枷锁,自信不得挣脱……然而他猛然间发现,自己似乎遇到了对手——盾牌坚不坚,要靠长矛的穿刺来确认;城墙固不固,要靠冲车的撞击来检验;锁链牢不牢……要看被束缚的是宠物还是困兽!
对于对手的出现,他有着几分欣喜——这说明自己的身心还未老。但是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对手得逞。同时,他也不愿令对手受创,与其激烈交锋后令其折了长矛、损了冲车、伤了困兽,不如由他尝试去“不战而屈人之兵”。
站在他的角度,对冬辰曲来说,知难而退总好过铩羽而归。
魔君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躁,想要结束这场一直只有自己一人在发声的“谈话”。虽然他早已习惯了与辰曲的沟通方式,但现在却觉得有些别扭。
“曲儿不可自堕身份,此等任务不该由你出手。你要知道,身为新一代‘四大魔王’之一,你的假想敌是四方神将中的一个,便是十镇主将都不该被你视为对手,那样的小角色交给诸魔将对付就好。”
十镇主将是……小角色?能有这份睥睨天下、视神族顶尖高手如无物的气魄的,舍魔君其谁?辰曲压抑不住对魔君的倾慕,微微有些眩晕。
她知道四方神将中玄武功力全废,白虎心灰意冷早不知隐居到何处,那么,自己未来将要对敌的,会是青龙和朱雀其中之一。她打定主意,回去就要着手打探这两位神将的情报,了解他们的性格、特点、招数,并展开针对性的准备,不管对上谁,获胜的都必须是自己,这样才不会令魔君失望。
魔君感到了一丝疲惫,其中七成是因为他的确操劳,还有三分却是因为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辰曲才好。他甚至不想再说话,一手慢慢按揉着太阳穴,一手轻轻挥了挥,只盼早点把辰曲打发回府休息。自己这一晚是不会睡觉了,盘膝打坐、深度冥想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