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闹吧,音乐节准时来到

    学校是个小社会，而这小社会是有围墙的。作为一个在校且住校的学生，龙禋神出鬼没的程度让人禁不住怀疑：她转学来的目的是好好上学，还是她上学的目的是为了被劝退？

    必修课自不必说，连选修课她都选得和陈尔诺一模一样。陈尔诺不能保证自己有课必上，而他在课堂上见到她的概率不会超过一半，可想而知她的出勤率该多么惨不忍睹。懒得去听课的学生大有人在，但是像她这样从不托人签名答到的牛人绝对少之又少。更牛的是，课堂几乎是大家见到她的唯一场所，如果她白天没出现在教室里，那么其他人更不要指望能在寝室、图书馆、超市、操场、游泳馆、体育馆、草坪、树林、池塘、甬道……总之是校园内的任何一个地点见到她，甚至都没人见她去过食堂。当然，晚上她还是需要睡觉的，可一周中她最多只有两三天睡在寝室，其它时间在哪儿过夜无人知晓。难不成她经常夜游陋巷？每次都遭遇流氓？必有人出手搭救？救她的男子还一定是个没有非分之想又愿意留她借宿的热心肠？

    不过，美女的美本身就象征了一种特权，行为举止再怎么奇奇怪怪也会被理解，就算不理解，也会被接受。关于她的种种，的确与凡人有所差异，大家只好用美好的想象来解释，至少罗滕、米库甚至是贝溟玄，都认为“此女只应天上有”，尤其是罗滕，笃信她是偶然坠落凡世、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神秘难测、踪影难觅，行迹不定、来去如风，清心寡欲、淡漠洒然，不食烟火、不沾凡尘……单看这形容，很多人都会以为描述的是一位隐世的佛门女性高手，甚至是……一个女鬼吧。罗滕对此说法嗤之以鼻：“如果世上有这么漂亮的女鬼，想附身还是吸血我都由她，就算是采阳补阴，我也忍了忍了吧。”

    在龙禋有限的出现在大家视野中的时候，她话很少，对谁都爱搭不理，每次倒是会和陈尔诺寒暄，可也只是寥寥数语。但是这已经足够让陈尔诺遭到全校男生和一小部分性取向较为独特的女生的各种羡慕嫉妒恨了——谁人不是对她惊为天人！偏你得天人另眼相看！

    自从这学期她和姬老师几乎同时出现，多年无定论的灵城大学“第一美丽女生”和“第一美丽女教师”这两大头衔就失去了继续争夺和争论的必要。若是不细分，只评选“第一美女”，则连姬老师都机会渺茫。龙禋自己却对“校花”这样的名头严重不感冒——我的容颜天定地定爹妈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的美丽只需要未来的爱人欣赏，你们爱看与否与我何干？我的世界只为得我邀请之人打开大门，你们的称赞我何须在意？

    美女有冷漠和高傲的资本和权利，但龙禋并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她的表象会让人误解，是因为一来她所相处的是与她完全不同的一类人，她没经验也不擅长与现在身边的人打交道；二来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没有必要把精力花在与人加深了解上；第三，她的真实情况是不能被无关人等触碰探究的，是以她不能允许别人试图了解自己；最重要的，她所思所想所为所图的事情太过重要，心无旁骛也许还力有不逮，哪有工夫考虑别的。

    陈尔诺是她分类的“无关人等”还是关系到她的所为所图？反正陈尔诺自己是想不通她为何独独对自己高看一眼。不明所以固然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但他并不排斥与她接触，欣赏她的美的确是种享受，但这与美无关。说起来两人其实并无深交，可他就是觉得自己或多或少能感受到对方的内心。不强烈，是因为感应的程度不够。隐隐约约，是因为她把内心的东西深深藏起。他看不清，却知道存在于她内心深处的只有真、善、美。或许那里的美，才是真正值得在意的、不容置疑的、纯粹的美，更胜于她无双的容貌。

    他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心灵感应是相互的，她也有。这让她在有些茫然之余，也体会到了一丝奇妙的感觉。

    一年有至少五十二个周五，对于灵城大学的学生来说，其中一个可能是最特别的。一年一度的校园音乐节在这个周五的傍晚如期而至。

    阴沉的天色丝毫影响不了大家期待的心情，就算下起雨来，雨滴大概也会被学生们如火的热情给瞬间蒸发掉。

    上午，学生们还能稳住，下午，心思已经不在课堂了。连全校最火爆、堂堂爆满、老师笑言要实行“买票听课”制度的生理卫生课都没能幸免。姬老师看着座无虚席的教室很是感慨，笑道：“音乐节的魅力似乎比老师我还大呀，看来我也要去见识一下了。”

    没错，是座无虚席，通俗的解释就是座位没有空着的，有多少位子就有多少人。但是，这已经是姬老师教授这门课以来前所未有的超低“上座率”了，以往别说坐着，过道上站都站满了人，就差在棚顶的电风扇扇叶上挂学生了。什么见缝插针？扯，针算什么？那是水泼不进啊。

    不过，至少在虞老师的课上，还有四位学生在认真听讲。

    其中两位是贝溟玄和龙禋，她们对音乐节一丝兴趣也无，既然出现在这里，除了听课好像也没其它事好做。有课必到的贝溟玄不令人感到奇怪，陈尔诺注意到的是，出勤率远低于缺席率的龙禋却是一堂不落地来上这神话文学课，与其说是听课，倒不如说是专门来给虞老师捧场。

    第三位是陈尔诺，他是真喜欢这门课，假如虞老师在音乐节进行的同时加堂课，他搞不好也会来，至少会纠结一下。

    第四位居然是那个叫阿林的家伙。他最近比较孤单，自从那场冲突后，叫阿山的同伴就没再出现过。不过看起来阿林倒乐得清静，阿山在时他也一样离那粗鲁男远远的。

    这节课的内容是讲述神话中神族和魔族之间的大规模战争。虞老师大概并不在乎有没有人认真在听，完全是沉醉其中自得其乐，摇头晃脑讲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以至于依旧坐在第一排的贝溟玄不得不给后面的龙禋扔了个纸团。龙禋打开一看，纸条上写着：带伞了吗？若有，借我一用，下课即还。龙禋的回复是：若有伞，我自己就用了。贝溟玄看后对虞老师嘴巴的力度深为叹服，龙禋可是坐在第四排啊！

    自称“大智若愚”的虞老师教书确实有一手，那饱含的激情和巧妙的语言相组合，简直让学生们以为他所讲的不是传说和故事，而是真实的历史。他每每讲到兴奋处，就打开手中的折扇扇风，事实上他整堂课都很兴奋，所以基本上是扇个不停。

    那扇子造型古朴、气韵古雅，由内而外古意盎然，绝对是件好东西。可他的整体形象就比较搞笑了：您要是非拿着这扇子不可，哪怕穿套长袍马褂也好啊，总算比较搭调。他却偏偏穿了一套皱皱巴巴又不太合身的深灰色西装，上衣稍长裤子却偏短；穿西装就穿西装吧，还配了双白球鞋；袜子居然也是白色的，当然，他连皮鞋都不穿，这点也就忽略不计吧；打领带就打领带吧，那领带打得跟系了条红领巾似的……再者说了，这都初秋了，您玩儿什么不好偏玩扇子？手里不能空着的话，盘俩核桃也好。

    不过扇子本身确实无可挑剔，单是扇面上的书画作品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了。

    此扇的一面临摹有元代大师倪瓒的《古木幽篁图》，另一面清朝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也是出自虞老师自己的手笔。何谓《决绝词》？曲解一下便是“决无异意的绝代词人的绝妙好词”，若是笔下走不了龙蛇，鸾不飞凤不翥，却写了个春蚓秋蛇，哪配得上这词！陈尔诺对书画虽然有兴趣却也没什么研究，可连他都看得出，那《古木幽篁图》摹得精妙，决不下于虞老师的书法！要是某位国画大家在此，恐怕要为虞老师惊叹、为自己哀叹了——这虞姓小子在此作中展现的功力竟有倪瓒八、九成水准，意境更是分毫不差！倪瓒可是“元四家”之一的宗师级人物啊！若不是这把扇子一看就绝非凡品，任谁也舍不得糟蹋，恐怕会有人认为那画是原作拓下来再印上去的吧？可印上去的像是像了，神韵却差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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