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你不知道,我离开矿山后,同一批参加工作的,就有三个牺牲在井下。我也是命大,在矿山时,曾经两次摸到了阎王的脚,但被阎王踢了回来。
“后来听说,我们分手后,她先后找了几个男朋友,但对她都不好。唉,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红颜命薄!”李德民感慨不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身子坐正了。
纪小川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受李德民的情绪感染,他的心也疼了起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车厢内一时很安静,车轮辗过路面的沙沙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如此过了好一会,李德民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子说:
“好了,小纪,不说这些了。今天的聚会,还不知有多少人会生出什么感慨,说出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呢?二十年、二十年了!真没想到,时光这么快就过去了!想起来,人生真的像做梦一样。梦醒时,已是满头华发!”
与李德民的感叹不同,纪小川现在并没有光阴似箭的感觉。相反,纪小川却有一种度日如年的苦恼。这一点,李德民已经从纪小川那不以为然的眼神里看到,心里不由感叹:人啊!年轻时最慷慨、最不当一回事的,也许就是时间。
李德民知道,很多时候,年轻人总是感觉时间富余得很,挥霍起来,根本就没有珍惜的概念,显得很潇洒、很豪放,既令人羡慕,又令人挽惜!
也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时间。但这个觉醒,许多人一定要等到上了年纪,一定要等到生命的夕阳升起来时,才能幡然醒悟。
不同年代的人,心境自然不一样。在很长的时间里,李德民和纪小川都没有再出声,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咀嚼着各自已经过去的岁月中的酸甜苦辣……
“嘎吱——”
一声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李德民从沉思中惊醒了。抬头一看,就见一台红色的摩托擦着车身快速驶了过去。接着就见司机把头伸了出去,对那个开摩托车的青年人暴躁地骂了一句,想找死啊?!可摩托已经驶远了。
不知不觉间,奔驰车就到了先春路的云滨宾馆前。李德民对纪小川说:
“好了,我们先说到这里吧,前面就到职工大学了。”
先春路45号,曾经是云滨市职工大学的校址。现在的门庭,是一所职业学院。这里距云滨宾馆不远,只有百十米距离。李德民他们到达时,职大旧址前,已经停放了一辆帕萨特,一辆桑塔纳。在那栋灰色的楼房的台阶上,稀稀拉拉站着十多个男女。
李德民一打开车门,那群男女就欢叫着快步迎了上来。李德民上前一一与他们握手寒暄,场面很是热闹,也有点混乱……
纪小川一直跟在李德民的附近,不断变换角度,用镜头定格李德民与同学重逢时的瞬间。镜头移动中,就看见一个颇有风姿的女人向李德民迎了过来。
快到李德民身边时,女人夸张地叫了一声:
“德哥,你可想死老妹了!”说着,就张开双手朝李德民扑了过来。
扑过来的女人,紧紧拥住了李德民,情绪有点激动,引得周围的同学一阵哄笑。纪小川连续按动快门,定格一个个镜头。
镜头里的女人,三十七八岁的模样,气质不错,满脸红润。纪小川想,这可能就是他们班上最小的那个女孩,而且似乎对李德民有一种特殊情感。
李德民有些尴尬,拍着女人的肩膀打趣道:“嗳嗳,薛丽,太夸张了吧!要亲热,你也挑一个清静一点的场地啊,没看见别人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叫薛丽的女人却并不在乎,反而伸出嘴,做出要亲李德民的样子。李德民慌忙躲闪,周围的同学更是乐不可支……
热闹之间,薛丽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年轻人正举着相机,镜头对着自己,脸一红,便松开了拥抱李德民的双手,轻声地向李德民问道:
“哎,德民,那是你儿子吧?”
李德民回头看着纪小川,呵呵笑道:
“你说他啊?我可没有这个福气,他是我们公司办公室的秘书,姓纪,我请他来给我们拍照的。”说完,李德民对纪小川招了招手,叫道,“小纪,过来认识一下薛姨。”
纪小川走过来,恭敬地叫了一声:
“薛阿姨好!”
薛丽乐得眉开眼笑,说:
“好好,这孩子嘴真甜!”接着就是一句,“哟,好英俊的小伙子!”说完,薛丽把一张艳丽的小嘴凑到了李德民的耳边,轻声说,“呃,德民,小纪长得跟你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让人一看就像父子一般,不会是你养在外面的儿子吧?”
李德民知道,薛丽的话,看似玩笑,实则带有质询的味道。想想也是,如今,一些手里有点权、兜里有点钱的男人在外面包养情妇养私生子的情况并不鲜见,薛丽有如此联想也不奇怪。但薛丽显然忽视了纪小川的年龄。
李德民笑着一把推开了薛丽,笑道:
“说什么呢!我是哪样的人吗?”
然而,李德民嘴里虽然这样说,眼睛却不自觉地看了纪小川一眼,感觉似乎还真是有点像,脑子里顿时就闪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却也是一闪即逝。又说,“是吗?我家的丫头可不太像我,我要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好了!”
薛丽大声打趣道:
“嗨,这还不好办,你把小纪招做女婿啊!女婿半个儿。”
说着,薛丽和李德民哈哈笑了起来。纪小川被羞得不好意思,讪讪地笑着,举起相机,装着取镜头悄悄往旁边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