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楚天阔,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便提头来见我罢。”
沈眉道了声“遵命”,沈碧秋挥了挥手:“我有些倦了,你且告退罢。杨琼的事,日后再议。”
******
沈碧秋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浮浮沉沉。
周遭,是一片让人窒息的漆黑,他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想向着那个声音奔去,却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了泥沼之中,寸步难移。有冰凉刺骨的水漫过自己的口鼻,然而却感觉不到痛苦。朦朦胧胧中,他看到漩涡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拼命地挣扎着。那个孩子有着同他一模一样的眉眼,他想去抓住那只手,却仿佛永远也够不着。
『哥哥!哥哥!』
那哭喊声一声一声如同尖刀一般扎入他的心房。
『救我!救我!』
浮舟!浮舟!
沈碧秋觉得胸口蔓延着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锤心刺骨。
浮舟!你在哪里?
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仿佛只剩下一缕孤魂,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沉舟!快走!你快走!』
火光冲天。
女子如柔荑般的手抚过他的脸庞,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活下去!沉舟!一定要活下去!』
他还来不及回答,火焰瞬间吞灭了女子的身影,连同那个声音,一齐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母亲!
沈碧秋从梦魇中惊醒,猛然坐直了身体,冷汗自额角涔涔而下。他捂住自己的眼睛,酸涩的刺痛感传来,仿佛眼前还是梦境中的一片火红烈焰。
母亲……浮舟……
他抱紧了自己的头颅,良久,才踉踉跄跄地从榻上翻身而下。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在这阴寒刺骨的冬夜里,却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光着双足如梦游一般地穿过侧厅,打开一道密室,转身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窄小的暗室,并没有多余的物什,只在雪白的墙壁上挂了一副画像。画中女子体态妖娆,眉目含情,却透着一股天生的贵气。
沈碧秋久久地凝望着女子的笑靥,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哑声道:“母亲!请母亲在天之灵庇佑孩儿,能够找到弟弟!”他仰望着画中的女子,眼中存了泪,“母亲,你信不信,弟弟他一定没有死……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
泪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他俯下身,以额叩地,喃喃道:“母亲,你放心,杨真真欠你的,孩儿一笔一笔给你讨回来。至于刘氏一族,孩儿自然一个也不会放过。”他抬起脸,神色淡漠而决绝,“孩儿在您面前起誓,绝不会为情所困,更不会被色@欲所迷。”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在自己伤痕累累的左臂上狠狠划了一刀,鲜血涌出,滴落在青石板上,疼痛刺激着他的神智,他感到自己的心仿佛也在一滴一滴地淌着血,心中杨琼的影子影影绰绰,胸口的胀痛席卷而来,让他的喉头隐隐有些腥甜。
“大业未成,岂可儿女情长。”他缓缓地坚定无比地说着,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国破家亡,子欲何之,此生已矣,蹈死,不悔。”
“原来父君早已知晓了?”杨玲珑的眼中闪过一丝戾色,“老匹夫就是多事!儿臣一定找机会收拾了他!”
刘南图的一箭正中靶心,转头看着杨玲珑:“你母上怎么说?”
杨玲珑道:“不置可否。”她递上一支箭,“梁孟甫那老家伙在母上面前大放厥词,把三纲五常、男尊女卑都搬了出来。母上也只说了句‘爱卿言之有理’,想必她心中定然恼怒,隐忍不发而已。”
刘南图道:“梁孟甫虽然触了皇上的逆鳞,但他的话皇上未必不爱听。”
杨玲珑讶然道:“难道母上真的要把杨琼接回燕京?”她咬着下唇,恨声道,“莫非母上真的要收回成命,册封杨琼为皇太子?父君!儿臣才是母上嫡出的女儿,您才是大清名正言顺的皇君,自古立嫡不立庶,母上怎可如此偏心!”
刘南图却道:“那么,立长不立幼,有男不立女,玲珑,你又如何反驳?”
杨玲珑道:“我朝自高宗以来,女帝又不止一人,母上自己也是以帝姬之尊即位,她可以,我为何不可以?”
刘南图冷哼了一声,又射了一箭,这一箭直直劈开上一箭,钉在了靶心上。杨玲珑叫了声“好”,笑道:“父君的箭法果然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