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赫连赤丹却是一愣,颇有些不明所以:“九弟什么意思?”
何晏之冷笑了一声:“七哥已经把那些俘虏来的清人苦役全部都活埋了吗?”
赫连赤丹“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轻笑道:“我道是什么要紧的事。处置俘虏不就是如此吗?掳来的牛羊可以吃,掳来的女人可以配种,掳来的汉子自然是杀了。何况他们修筑过地宫,更加留不得,本来就是要用来作活祭的贡品的。”
何晏之心中痛极。他想起自己在地宫中与那些俘虏们相濡以沫的岁月,不禁悲从中来,大家亦都是萍水相逢,突逢大难,无非想着有朝一日能活着逃出去,重返故里,如今却埋骨关外,连尸骨都不知道在何处,一夕之间全都成了孤魂野鬼。而始作俑者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说着这等轻描淡写的话,仿佛被活埋的不是活生生的人,不过是一群牲畜。他于是拍拍自己的胸口,声音都有些打颤,道:“我亦修筑过地宫,按照七哥的意思,应该也将我埋了才是。”
赫连赤丹皱着眉看着他,声音亦冷了下来:“我们兄弟重逢本是喜事,九弟怎可因为几个俘虏的区区小事这般顶撞兄长?”他走近了一步,神情复杂地看着何晏之,低声道,“我知道,你自幼流落在中原,自然一时间与我们有些疏离,然而你身上到底留着我们赫连氏的血,你是真正的渤海人,是父王的亲生儿子。浮舟,从今天起,你要对自己有一个重新的认识,莫要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在我面前撒野也就罢了,到了咱们三哥前面,你可一定要小心谨慎。”他顿了顿,又道,“哲木朗可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你莫要触怒了他,否则到时候连七哥也救不了你!”
何晏之紧抿着唇,只是不语。理智告诉他应该识时务,如今身处渤海西屯,决不可放肆,然而面对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七哥,他竟没有太多的畏惧。他离开渤海时实在是太小了,很多事都记不真切,只是本能的,下意识中认为,眼前这个七哥是不会伤害他的。
赫连赤丹见他如此倔强,便叹了一口气,道:“老九,你还是小时候的性子,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他拍了拍何晏之的肩膀,“三哥过两天就回来了,想必他一回来就是要见你的。九弟,你这几日还是待在营中好好养伤吧。”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七哥请留步。”何晏之唤住了他,他按捺住心中的悲愤,低声道,“不知道那些清人被埋在何处?七哥,那日与我在一起的少年和我有患难之交,我一直将他看作自己的弟弟……”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黯然道,“他自从与我相识后便连遭不幸,可谓家破人亡,我心中甚为愧怍,想祭拜一下他的亡魂。还请七哥让我去见见他的尸骨。”说着,朝赫连赤丹深深作揖。
赫连赤丹失笑道:“原来你是为了那小子啊。”他哈哈大笑起来,“谁告诉你,我弄死了那个小鬼?”
何晏之一怔,随之心中涌起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颤声道:“嘉树……嘉树他还活着……是吗?七哥?”
赫连赤丹点了点头:“我看你同那两个人的关系不错,那小子又这般护着你,想必是旧相识。便把那两个人安排在了包衣营中,也叫管事的教他们一些规矩。等他们学会了做奴才的本分,便派来伺候你。你身边总该跟几个下人,既然是熟识的,用起来想必也更顺手一些。况且你久不在渤海,语言也不通,咱们族中的人,怕你一时也用不习惯……”
何晏之哪里还听得进去赫连赤丹在啰啰嗦嗦说什么,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君嘉树没有死!嘉树还活着!那个少年仍在活在这个世上,并没有和他阴阳两隔!他于是紧紧抓住赫连赤丹的手,急切道:“七哥!包衣营在何处?我现在可以去见见嘉树吗?”
赫连赤丹道:“包衣营中乃是奴隶们住的地方,你堂堂一个赫连氏的王子,怎么能屈尊去那种肮脏的地方?”他略想了想,道,“也罢了,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我派人去把那个小鬼找来,让他在这里陪你说说话,给你解闷。你看可好?”
何晏之不禁喜上眉梢,朝赫连赤丹拱了拱手,展颜笑道:“如此,多谢七哥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