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
“留,留在雒阳。”
他话脱口而出,竟然发现自己有些许紧张而口吃了。
“啊,啊?”第一句是应和,第二句语调明显上扬。归荑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去。
但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淡淡地如风一样:“我是说,稍微久住一下也没关系。雒阳城繁华的地方还很多,还有许多东西你大约都没见过,总要,把这些地方都看遍了才好回去同你朋友们讲吧,不然他们会以为你胡编乱造。”
少年的语气仿佛十分认真。
“可是我……”归荑嗫嚅了一下,他似乎侧目揣摩她的神色,然后才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雒阳城里,你喜欢什么,就同我说。这样也不行吗?”他的目光里夹杂着隐隐的光芒。
“咦,下雪了。”归荑伸出手,抓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他一愣抬起头发现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开始飘雪,珍重把身后的披风摊开挡在他头上,低声说道:“该去拜会将军大人了,天色已晚,还要早些回宫。”
少年点点头,站起身来。顺带也将归荑扶了起来,拂去她肩上的雪花,笑意淡然:“罢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属于雒阳。”
他转身离开之前,微微侧头道:“回到扶风平陵后,还是把雒阳忘了吧,这儿可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美好。”
“你如若什么时候到扶风平陵去了,也可以来看我啊。我会请你吃甜甜的烤红薯的。”归荑的笑意如同三月春阳,他的笑容依旧,回应道:
“是呢,如果我去的话。”
可是,我大约,一辈子都无法离开雒阳吧。
黑夜里的雪漫无边际,寒风凛冽地拂过少年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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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推开房间的门,却意外地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归荑拿高了灯笼,身后的侍女为她点燃了房间的烛火,整个房间立刻亮堂了。
“二小姐,正门大堂那一块估计今天一夜会闹腾,将军大人特意吩咐了这个偏远的房间供您休息,不会惊到您的安睡。”婢女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不妥后,欠身告退:“守夜的奴才们半个时辰内就会赶到,奴婢在门外候着,有什么吩咐叫奴婢就是了。”
掩上门后,归荑做到了床沿上。
脑中还残存中离开时分,那位少年望向苍穹温和深邃的眼神。不免用力摇了摇头,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每当他笑的时候,就好像要触摸他的眉角。
云姑姑说,姓刘的大约是哪个王府里的王爷世子。她后来知道了,王爷就是皇帝的兄弟,世子就是皇帝的堂亲。对于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人来说,归荑觉得他实在太过温柔了。
听别人说,身份越高贵的人,品性越是高傲,看不起卑贱之人。但是,好像不完全是这样哦。
连阿爹都说,越是身份贵重的人,越要远离。
但是那个人,从她在上元节的街道上不小心撞倒他的第一次相遇开始,就是温润如玉,一言一行如同深山竹林里树荫下的泉水一般沁人心脾。
归荑仔细闻了闻,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然而,她猛然站起,瞳孔陡然放大!
是血腥味!
几乎是同时,房间里的烛火在一瞬间被什么削灭。
脖子上,冰冷的刀刃反射着骇人的寒光,归荑闻见了愈加浓郁的血腥味,听到外面侍女感觉到不对劲而敲门询问:“二小姐,不是说不习惯熄灯睡吗?如果是风吹熄了灯火的话,奴婢这就来续灯。”
“答话。”耳边传来压低的阎罗一般的声音,归荑一瞬间呼吸都要静止了,双腿颤栗着几乎站不稳。
“二小姐,二小姐?”婢女略微思索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正预备推门而入却听到里面传来轻声地回答:
“不用了,忽然觉得灭了灯比较容易入睡,不用管我。”
松了一口气地放下双手,奴婢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么请二小姐安寝。奴婢就在隔壁厢房外候着,有什么事情叫奴婢即可。”
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脖子上的刀刃却还是没有撤下。
要死了吗?归荑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听着,小丫头。自作聪明的话,我就是死了也不缺陪葬的。”身后的人声音依旧很低沉,可以听出是个很年轻的少年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后,脖子上的刀子终于撤下。
归荑反过去,顿时倒吸一口气。
眼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深蓝色的长衫早已被雪染成片片暗色,脸上还有细微的擦伤,嘴角也有隐约的鲜血,而他没有握刀的另一只手,此刻正紧紧按着腹部,有血还在不断从指缝间溢出。
少年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下,是凛冽如冰的眼眸,那双骇人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架势就像她下一刻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的刀子便会毫不犹豫地割开她的喉咙。
“是你?”归荑仔细辨认着他的脸,顿时恍然道。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然后想起了不久前在山海楼,邓绥教训阴氏表亲的时候,这个女孩似乎也在场。
当时会注意到那个女孩,除了她有些异于常人的表现,还因为她身边坐着的那个妇人,腰间挂着窦家的令牌。
这个女孩,是窦家的人。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眼神瞬间如鹰一般锐利地透着警惕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