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四年正月。雒阳城。
流光易逝,一转眼,已是十年。
雒阳城中依旧昼夜灯火,即便现在是夜晚,依旧亮如昼日,甚至看不到星光。如今真实寒冷的时节,雒阳城中看似最普通的行人都穿着匈奴商人那儿及其贵重的雪狼长裘,更有甚者帽子正是世间罕见的紫貂皮毛制成。
店铺门口的牌匾大多都是金雕,那些布帛香粉店里都熏着上好的熏香。
富丽堂皇的装饰,烟柳画桥的韵味,竟然能够在这样一座帝都交融于一处。
地上的青石板路整齐得让马车几乎没有颠簸,倒不似来路上崎岖坑洼。
路上还可以看见各种摊贩,摆着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断吆喝着。细看之下便觉得并非汉家人,轮廓突出,可能是南匈奴商人,不过从眼睛看,又兴许是鄯善人。
一匹马拉着一辆小马车正朝着前行驶。马车内坐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马车看起来有些旧,十分不起眼。
再过不到十日即是上元佳节了,因此路上的商贩忽然多出好多。灯饰也更为热闹。
轻轻呵出一口气,瞬间变成了白色的雾气。妇人将改在女孩身上的毛毯拉上了些,柔声嘱咐道:“这雒阳城一到正月里极冷,仔细别感染了风寒。”
由于不像这雒阳城中的商贾们一样富贵,女孩并没有那样贵重的貂裘御寒,只有一件娘亲留给她的白色大氅,有些长了,把帽子部分一搭盖到头上大半张脸就看不到了,可云姑姑却执意要她穿上盖好,还拿出毯子又在她身上盖上一层。
于是,从上到下唔得严严实实,只能见着女孩的下巴和嘴了。
“马上就是上元节了,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吗?”女孩忽然开口道,想要侧过脸去看看云姑姑,却发现被大氅的帽儿遮住了。
“这里是帝都雒阳,不是在扶风平陵了,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有这么多人的。”云姑姑温和地解释道。
道路两旁的屋檐下都挂着各色的漂亮灯笼,点着盏盏烛火。在些许路旁边还架起了一簇一簇不熄的篝火。
从上空俯瞰,大路如江河横纵交错,小路如枝叶弯曲相覆,现在雒阳城如同一只浴火的凤凰,华美而壮观得令人目不暇接。
那一辆小小的马车,在雒阳城中行驶如同一粟之于沧海,毫不起眼。
此时的她,还以为自己只是这座繁华如梦的帝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殊不知时间的河流缓缓流动,她早已无法回头。
山海楼的门外熙熙攘攘,此楼有六层之高。山海楼是有名的酒楼,也是很多商贾们谈商会友的地方,还有很多官宦子弟于此尽自逍遥,酒肉人生。
下三楼都是敞开的,整齐地摆放着桌子与软榻,每一桌的下面都放着一个精雕细琢的镀银暖炉,桌榻上放着一套茶杯和插着几支当日采摘的红梅的细长瓷质瓶子。
上三楼却是一间一间的,称之雅阁。不同于下面,雅阁内有上等屏风和熏香,室内栽种有上等红梅白梅,窗外风景也是独好,安静雅致,还有可供招遣的艺妓,不过,上三楼的价格和下三楼的价格也是天差地别。
门外的人有相约同进的,也有散伙告别的,还有几个小二在门口接送着客人。楼里面的人大多都微醺,侃侃而谈。
一辆质朴的马车停在了上海楼的门口,站在门外招呼的店小二看到了,却只是一眼就望别处。忽然小二眼前一亮,笑脸相迎道:“哟,这不是宋二爷吗?来来,上等雅阁是不是,给您留着呐!这边请——”
马车上一个妇人先走了下来,接着,她伸出手到帘子旁,一双如雪的小手伸出帘子,搭在她的大手上,另一只手拨开帘子,走出了马车,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皇宫吗……”女孩用手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讷讷道。
“别乱说话,这只是一个酒楼,你不是说饿了吗,下来吧。”云姑姑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下来。女孩一跳,下了马车。
一个小二终于发现了她们,走上前来客气地问道:“客官可是要用菜?呃,里面请。”
说话间,还在不断地打量她们两人的衣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面色和善,只是穿着的料子未见好,一个穿着白色大氅的十来岁的女孩,被大氅帽儿挡着只看得到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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