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薛老婆子:“宋爱花要找猪肉佬,你赶紧把离婚办了。”
薛老三嘟囔道:“当时也没领证啊,就大队写的婚书。”压根不用离婚。
薛老婆子:“那就让她赶紧把户口弄走,以后她的口粮份额就不在咱村。”
薛老三瘪了瘪嘴,虽然心酸,却也没顶嘴,打算明天和生产队说一声。
薛老婆子阴阳怪气道:“人家宋爱花这会儿在猪肉佬家吃猪肉呢,你是不是馋啊?馋你也去呗!”
薛老三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薛老婆子半点不心疼,继续戳他心窝子,“当初我说你别着急再相相,你怎么的,非说就是她了,要过一辈子。结果这么点考验都经不住,不就是让她赚八个工分,她努力都不努力就找猪肉佬了。”
薛老三再也顶不住,哇哇哭起来,哭得跟小时候一样。
反正家里也没别人,就他老娘,他就哭了,怎么滴吧。
看他哭,薛老婆子这心啊真是………………痛快极了!
哎呀,这下舒坦了。
打一巴掌又给个苦枣,“别咧咧了,我还没死呢。”
薛老三抹抹眼泪,“娘,你像小时候那样再给我讲个傻姑爷的故事吧。”
男人不管多大年纪,遇到糟心事儿就想跟娘撒娇。
薛老婆子冷笑,起身把林苏叶的大字典拿过来拍在他跟前,“没有媳妇儿晚上闲得慌是吧?给我学,往死里学!”
她看薛老三苦着脸,拍了他一巴掌,“学好文化,保不齐找个女干部呢!”
薛老三:“哇——”
哭得更大声了,他不要学习啊!
林家屯。
林苏叶叫林成才一起出去散步。
林成才裹着棉袄,哆嗦了一下,“姐,白天还行,这晚上多冷啊,散步?你可真时髦。”
小姑就看了他一眼。
林成才立刻笑道:“去去去,我拿手电筒。”他还问小姑,“明春,你去不?”
小姑就跟上。
林苏叶:“明春你和莎莎玩儿,我和他小舅说点事儿。”
林成才:“对,你放心吧,我们村没有流氓!”
周金锁骂道:“流氓都被你丑跑了,哪里有流氓?”
林成才赶紧拉着林苏叶出去,他娘只要开了头,不骂够五句不待闭嘴的。
林苏叶对他道:“你看见了吧,只要你不顺着咱娘,她就一直看你不顺眼,一直骂你。”
林成才苦着脸,“姐,那你说我怎么办?我真的不喜欢张黑妮儿,她小时候就打我,我多膈应她呢,不可能娶她的。”
林苏叶想想怎么和他说。她回顾一下自己的小本本,那上面有薛明翊教的东西,也有她自己总结的。
她觉得弟弟和林婉晴这些人不一样。
林婉晴是敌我矛盾,不但要解决问题,还得打压对方,解决对方。
弟弟是人民内部矛盾,就以解决问题为主,不以打压对方为主,甚至还得安慰对方,就跟冯政委、高主任他们做战士的思想工作一样。
去部队探亲,她可没白去,学到不少东西呢,还看过一个干部如何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小册子,学到几个方法。
要解决问题。
走了几步,她心里有数,决定一一排除。
她问:“小弟,你是不是有相好的?”
林成才忙摇头:“没有没有。”
林苏叶:“有喜欢的人?”
林成才挠挠头,“也还不算喜欢,就是觉得挺好。”
他说的女知青叫姚桂珍,白净漂亮,有文化,笑容甜美,和女同志、干部说话的时候温柔和气,就是对他们这些男社员挺冷淡的,反正见过几次她都没正眼瞧过他。
她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
当然他就是瞧着好,没追求呢,毕竟也有自知之明,自己配不上人家。
那也不耽误他拿这个标准来堵他娘的嘴啊。
林苏叶听他语气,“你自己觉得希望不大,人家肯定不会喜欢你,你指定得另外找对象呗?”
林成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林苏叶:“既然需要另外找,那张黑妮儿为什么不能试试?你拒绝这个亲事,是单纯反对娘的安排呢,还是真的讨厌张黑妮儿?”
林成才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喜欢周金锁那么霸道,在家里说一不二就算了,连三个儿子的亲事也得她说了算。那媳妇儿是给她找的,还是给儿子找的?他偏不像大哥二哥那么听她的话。
林苏叶看他梗了梗脖子,笑道:“别劲儿劲儿的了,你耍犟这点和咱娘一模一样。”
不过那怂怂的样子和爹也一脉相承。
林成才还不服气呢,“我可没咱娘那么暴脾气,更不像咱爹那么胆小儿,咱爹可从来不敢反对娘。”
林苏叶以前也不懂,现在自己结婚有孩子和公婆妯娌处过,就明白爹未必是怕娘那是爱。薛明翊也从来不对她大声,更不会直接否定反对她,是怕他?当然不是。想到这里,她心里就甜滋滋的。
她的声音也越发柔和,“咱娘也不是不讲道理,她说不逼你,你还有什么好反抗的?”
想靠着反抗爹娘显摆你的反抗精神?没门儿的。
林成才一愣,“咱娘,真不逼我?她有那么好说话?”
他才不信!
林苏叶:“我作证,你有什么不信?”
林成才:“咱娘就是偏心你。”
林苏叶:“现在说你呢,你要歪话题说这个吗?那一晚上能说成千上万的话题。”
思想政治工作一个很大的要领就是忌讳岔开话题。
林成才瞅瞅林苏叶,虽然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五官,可他怎么觉得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呢,去趟部队回来就成长了呀,有女干部派头。
他点点头,“我信。”
林苏叶:“你讨厌张黑妮儿吗?”
林成才下意识就想说讨厌,我讨厌死她了,可真正要说的时候就把讨厌两个字截住了,闷声道:“她又黑又丑,那么凶,还总爱打人。”
林苏叶:“你最近几年没正面和她说过话,没仔细瞧过人家吧?”
林成才承认。
林苏叶:“人家现在不黑,长得也挺俊,以后不许说人家黑、丑,比你好看多了。”
要不好看,娘能看上么,瞧她找的大嫂二嫂,那模样先过得去。
黑丑问题解决了,就解决林成才说打架的事儿。
林苏叶:“你不喜欢张黑妮儿,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打架,你记仇?那次张黑妮儿拿铅笔扎你,我咋记得是你骂人家黑蛋儿?”
林成才矢口否认:“不是我,一开始是他们骂,我可没骂,结果她上课趴那里哭,我还安慰她来着,她不但不感激,还骂我丑。”
林苏叶:“那指定是有误会,她从来没觉得你丑,她和咱娘说你长得挺俊,挺稀罕你的,要不能同意咱娘结亲吗?”
什么?!!!
简直跟凭空在脚跟砸个大炸雷。
张黑妮儿说他好看?
他才不信!
当年她骂他什么来着?说他丑,大鼻子那么高,脸蛋子那么长,一滴眼泪按半年地淌,下巴那么尖,缠上绳就能当钻,嘴巴看着不大,笑起来裂到耳根后。
他来气就骂她黑蛋儿!
她就骂他丑八怪!
他拽她辫子,她就拿铅笔扎他。
自从,相看两厌。
她喜欢他?
拉倒吧!
她喜欢他,他还不喜欢她呢!
黑蛋儿!
娶回家,白天是个媳妇儿,晚上就没媳妇儿,不点灯都找不到人儿!等于娶了半个媳妇儿!
呵呵。
休想!
林苏叶:“就算小时候打过架,也许有误会,也许是有偏见,那人是成长的,现在谁还和小时候一般见识?”
林成才挠挠头,也对。
林苏叶:“你先找人家把小时候的事儿说开,是误会就解释,有不对就道歉,她不对你就直说让她道歉。别老大个人总为小时候点事儿疙瘩着,丢不丢人呢。一点都不大气。”
林成才听见说去找张黑妮儿,立刻脸色一变,连连摇头,“不去不去,我早就不计较了,我真的没记仇。”
林苏叶逼问他,“不计较不记仇,为什么不敢当面把事儿说开?”
林成才被逼无奈,“我……我、我怕她。”
说出来好受多了,他怕张黑妮儿!他怕厉害的、凶的、打人的女人!
他有阴影,他吓死了!
林苏叶狐疑地看着他,“你怕她?就扎一下怕成这样?你俩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
林成才脑袋摇成拨浪鼓,“没。”
林苏叶:“不用我喊我们明春吧。”
林成才抱着脑袋就蹲下来,“啊啊啊——我最怕咱娘、张黑妮儿、薛明春!”
林苏叶:“”
娘和张黑妮儿好说,跟我们明春什么关系?我们小姑又没打过你。
林成才抱着脑袋,闷声闷气地道:“咱娘,你理解吧?她从小打我多狠啊,我都逃到树上去了,她给我拖下来打得更狠。呜呜……我多可怜呢。张黑妮儿,她和比咱娘还凶。”
一二年级他对张黑妮儿的印象就是黑,他和男孩子玩儿,她和女孩子玩儿,两人交集并不多。
三年级换位置,他俩一起。
小时候他发育晚,个子矮,总是和女生一桌的。
班里很多同学都笑话她黑,给她起外号黑蛋儿、黑煤块儿,他一直为她说话来着。
结果有一次她和同学吵架趴桌子上哭,他瞧着不对劲儿就安慰她。
哪里知道她凶巴巴地让他滚开,还说他和他们一样不是好人。
他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就来气,也说她一句黑蛋儿,听不懂人话。
然后她就炸了,给他那一通骂,从每一个部位说他丑,就差连头发丝都拉出来溜溜。
自此他就和她决裂,划三八线,再也不和她说话。
后来老师就给他俩换了位置,相安无事。
有一天,他听一个女同学说是几个男同学跟张黑妮儿造谣,说他背后说她坏话,骂她黑蛋儿,她很伤心才和他吵架的。
他寻思这是误会,自己得大度点,就想跟她道个歉,和解。
为了不让别的同学看见笑话,他想等放学时候跟她说。
他在校门口等她,谁知道却看到她拿着拍砖追打一个男同学,最后硬生生把那个男同学的脑袋给打破了!!!
她一边拍一边骂:“你嘴还贱不贱了?我黑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吃你饭了?烧你家煤了?让你总欺负我,看你还敢欺负我!”
把那个男同学打得嗷嗷哭。
林成才当时瞧着,吓得两腿发抖,再也不敢和张黑妮儿说话了,误会就误会吧,也没什么。
好几次张黑妮儿想靠近他,他都感觉她想打他?他吓得转身就跑,回家还做噩梦张黑妮儿拿搬砖拍他脑袋,拍一下问一句,吓得他都睡不着。
就这一次也罢了,后来大家都不读书,小孩子也要割草、去地里干活儿赚工分,他看到好几次她打人。
有一次她用一把带刺的荆条,愣是把一个男人抽得血淋淋的,吓得林成才连张黑妮儿身边五米的范围都不敢去!
后来他过了十四岁,个子一下子窜高很多,胆子也随之大起来,就不怕张黑妮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怕女人的毛病痊愈的时候,他又被薛明春给吓住!
那年他十五岁,姐姐刚和姐夫结婚四个月,爹娘不放心姐姐就让他去薛家屯看看。
那是他第一次见薛明春,当时就一个感觉——周金锁是母老虎,张黑妮儿是母夜叉,薛明春是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