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神色从容,微微挑眉道:“武王问太公曰:‘予欲立功,有三疑;恐力不能攻强、离亲、散众,为之奈何
公曰:‘因之,慎谋,用财。夫攻强,必养之使强,太强必折,太张必缺。攻强必强,离亲以亲,散众以众。凡谋之道,周密为宝。设之以事,玩之以利,争心必起。欲离其亲,因其所爱,与其宠人,与之所予,示之所利,因以疏之,无使得志。彼贪利甚喜,遗疑乃止……”就这么一气背下去,竟是一个磕巴也没打。
夏侯婴听他背到“心以启智,智以启财,财以启众,众以启贤,贤之有启,以王天下”一句,把竹简一合,道:“好了,这六韬算你知道。咱们再换一卷。”说着在简牍堆出又抽出了一卷,看了看上面的字,道:“吴子,咦,这书倒是第一次听说。”拿着那竹简看了好一会儿,方道:“你且将问敌可必击之道说来我听听。”
“用兵必须审敌虚实而趋其危。敌人远来新至,行列未定,可击;既食未设备,可击;奔走,可击;勤劳,可击;未得地利,可击;失时不从,可击;旌旗乱动,可击;涉长道后行未息,可击;涉水半渡,可击;险道狭路,可击;陈数移动,可击;将离士卒,可击;心怖,可击。凡若此者,选锐冲之,分兵继之,急击勿疑。”韩信似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夏侯婴终于显出惊异之色,道:“这些兵书都是秦宫秘藏,你一个小小执戟郎究竟从何处看来?”
韩信淡淡一笑,却未说话。
夏侯婴看着他,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哈哈笑道:“原来竟是老夏侯有眼不识珠,如此大才放在眼前,竟也不知。”又笑着看了看审食其道:“审兄弟,还是咱们三嫂有识人之明啊。”
审食其微微皱了皱眉,道:“王后倒也并不识得此人,只是碍不过身边一名叫琼英的婢女拼死相求,这才令我过来要他,若这韩信没犯什么大错,就留他一命也没什么。”
韩信听到琼英两个字,眼神这才微微有些变化,看了审食其一眼。
“好好好。”夏侯婴连说了几个好字,摆了摆手,道:“看座。”韩信适才虽未跪地,却是立在帐中犹如待审之囚,这会儿夏侯婴让他坐在了下首,身份立马就不同起来。
夏侯婴的语气也客气了不少,让士卒将那堆兵书还给萧何处之后,便闲谈般地和韩信聊了起来,当然更多的还是用兵之道。夏侯婴不是科班出身,肚子里的那些能耐都是战场上真刀真枪趟出来地,就从理论而言,韩信也比他强得太多,再随口说些实战地例子,只听得夏侯婴连连点头,直到听士卒通报我已到了营帐之外,这才意犹未尽地出来迎接。
入到帐内,夏侯婴请我在上首坐定,自己移坐一旁相陪。我这才细细地看了看韩信。那时在秦皇宫,只是远远的一瞥,模模糊糊,不过是个大概地印象,此时近在眼前,才真真切切的看了个清楚。
他个子不高,肤色很黑,黑里又泛着些黄,看着总让人觉得体质不是很好,至少有点营养不良的潜症。五官普通一如常人,并没有多少让人眼前一亮的独特气质,唯有一双眼睛,虽不大,但深邃幽暗,为他并不出色的五官平添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韩信也在打量着我,不过对于一个女人,他显然并不太在意,只淡淡看了几眼,便将眼神移到了立在我身边的琼英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
“听夏侯兄弟说,韩将军是难得的大才,”我含笑道:“汉军正在用人之际,韩将军留我汉营之中,正可全力施展,方才不负胸中所学。”
韩信神色却有些冷淡,微俯了俯身,道:“多谢王后美意,只是信离乡多日,近日思家之情难以自抑,还请王后允信辞官回乡,探望双亲。”
别人或许还不清楚,我却知道这个韩信自幼父母双亡,为族人所弃,哪还有什么亲人,不过是借辞而已,他是心灰意冷打算一走了之罢了。但是,既然已经到了汉营,我又岂能让他这么轻易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