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袍袖一拂,将那块竹筹收入了袖中,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拿走了。”说罢便转过身脚底无声的去了。
“怎么办啊,瞧这事闹的?”其中一个仆役哭丧着脸道。
“还能怎么办?若问起来,只能实话实说。”另一个仆役同样哭丧着脸。
我脑子也有些乱,也管不了这么多,随便交代了几句,也没和主人家告辞,便自行回家了。忙乎了一天,自己倒没吃到什么,夫人忙着起火煮了碗菜羹,边吃边和她唠了些今天见到的事情,忍不住又数落了那个不懂事的刘三儿几句。
“他素来便是那样的人,酒不能多,一多就瞎闹腾,相公你还不清楚?平白和他置什么气?”夫人随口道。
“是啊。”我叹了一声,不期然又想到那个年青人幽深的眼神。
睡到了半夜,突然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咚……”,敲得我心头乱跳,一脑门都是官司。摸索着点亮油灯,举着出来把院门打开,刘季便一头撞了进来,差点没把我手里的油灯给碰翻。
“你喝糊涂啦,半夜浑敲什么门,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报丧呢!”我的火气腾的就冒了上来。
“萧哥,萧哥,这回你可得帮帮我。”刘季头发散乱,眼里满是红丝,一脸亢奋的神色,抓住了我的手便左右乱晃。
“停停停停停……”我忙护住手里的灯,上下瞧了刘季一眼,看他神态与往日大不相同,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虽然常常怨他惫懒不争气,不过总还当他是自己的兄弟,既然半夜找上门来,想必不是小事。点了一下头,道:“这边来。”
领着他到了两个儿子住的偏房,放下油灯,道:“说吧。”
刘季坐在那里憋了半天,突然道:“萧哥,我要成亲了,你看咋样?”
我不动声色:“哪家的?”
“吕家,就是新搬来的那家。我刚去他那儿喝酒,他家老爷子亲口说的。”
我眨了眨眼,自己不过是早走了片刻,这个刘三儿竟然就从骗饭发展到骗媳妇了,道:“真的?”
“真的。”
“吕公知道你是谁,干啥的?”
“知道。”刘季很老实的道。
我又上下反复看看刘季,有些郁闷。因为实在找不出丁点值得人家见第一面就把闺女送给他的理由。
“老萧你别老看我啊,看得我发毛。”刘季嘟囔着。
“那吕公原话是怎么说的?”我又追问一句。
“呃……他先问我成亲没有,我说没有,他又问我家里有什么人,我都说了,他又问我在沛县有没有看得上眼的,我说这帮子庸脂俗粉,白送都不要。他就哈哈大笑……”
我打断他的话:“那你这几年和曹家的混个啥?当我们都是瞎子啊,和人家儿子都生了。”
刘季挠挠头,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也不知怎么搞的,鬼使神差就乱说一气了。然后他就和我喝酒,喝了好几壶,突然说,他家有个女儿,十八岁了。”他突然凑近了我,道:“老萧,我先前醉着,也没在意,刚刚酒醒了些,脑子里没别的,翻来覆去就在想他为啥和我说什么自己的女儿十八岁了啊?你说,这要不是想把女儿许给我,平白和我说这个干啥?这老头也酒喝多了,糊涂了?”
“保不准。”我没好气:“你想想人家什么家世,再看看自己,十八岁的大闺女又不是瞎了聋没人要偏要塞给你?”
“我也觉得稀奇啊。”刘季嘿嘿笑道:“你别说,那天吕家来的时候,我呆一边看着呢,那车帘一掀露出个小脸来,白是白,黑是黑,比曹家的强多了。”
“得了得了,没影儿的事就半夜吵上门。”我站起身轻轻踹了他一脚:“下回再这么着,我大棍子赶你出去。”
“嘿,老萧,我吵了你什么好事,你便这么着恼?”刘季挤眉弄眼的窃笑。
“滚滚滚!”我拽起他的脖颈子,把他往大门外扔,“等人家真上门提亲了,你再来找我。”说着把门砰的一关,推上了几道门栓。
“老萧,是你说的啊,到时别赖。”刘季在门外扯了一嗓子。
我摇了摇头。
吕家大小姐,那个从容冷静,气势比男人都强的女子和刘季,这个连自己肚子都填不饱的沛县头号惫懒分子。两个人完全放不到一起去嘛。
成亲?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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