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过顺天应时,既然天时未到,我也不想以人力补天工。南朝河山虽好,我目前还没什么打算。”
我听了这句,心头一动,这才知道他已经会过林清远和牧清野了,想必他和林清远那场龙争虎斗,大是厉害。喃喃道:“原来你和武当双雄已经交过了手啊。”江听潮万里迢迢跑到南方,自然不会是游山玩水。他这番话固然不错,却也未必全然吐实。
江听潮眼中露出神往之色,悠悠道:“林清远的武功修为,只怕是日后最可能超凡入圣的一个。”说着淡淡冷笑一下:“还好此人一意追求剑仙境界,心不在红尘,否则谁遇到他也会头痛的。”
我微微一怔,知道林清样其实不是这样冷淡避世的性情,但那日武当一别,他清淡而凄然的眼神,我记忆犹新。也许,这个武林绝代骄子,毕竟不能自解他的烦恼,宁可寄情剑术了。
可惜,我心非石,不可转也。我既然无法答应他双修之约,也就不必勉强同情他。林清远原本骄傲绝顶,我不能给他爱情,他也不会要什么朋友之谊的。
我能够给他的,只是同为铁血江湖儿女的一分尊重。
微微一摇头,我决意不再想这个无奈的问题,轻轻说:“林清远是不错的。不过,能够让江兄放弃对南朝山河的企图,并非只靠我们几个的武功就可以办到吧?江兄也太抬举人了。”
江听潮微笑:“丁兄却又过分清醒了,我想恭维你一下也是不能。不错,我国沧海郡御锦之患尚在,雷泽也静极思动,国内也颇不平静。确实不是谋事之时。我来南朝看看,也就是随性而行,能有机会固然不错,没有机会,却也无妨。”
这话总算老实了一回。江听潮身具英雄气势、枭雄才具,实为不世出的豪杰。要说没有江山之想,那是骗人的。不过,现在南朝北国的形势未必有利于他,也是事实。他能够说出顺天守时的言语,可见得见事明白、深谋远虑,绝非莽撞之辈。这种人正是乱世奸雄、治世能臣,极难对付。
我看着他,又喝了一大碗酒,醉意朦胧叹息道:“还好此时江兄尚无意攻打南朝,否则我们这番交情,可也接不下去啦!”
江听潮醉眼微阖,低声笑道:“纵有将来无情之日,我们现在总算是朋友了。有一时算一时,不也很好?你怎么如此想不开?”
我点点头:“不错不错。”迷迷糊糊中想起了那一句“雷泽也静极思动”,就低声叹了口气,说:“雷泽,雷泽如何啦?”
江听潮面色潮红,显得异常俊美夺目,显然酒意不浅,用手托着额头,喃喃答应:“雷泽真是强悍,简直——奇怪,他居然想办法恢复了武功。这是个打不垮的人,不佩服都不行。如果我要死,只怕宁可死在他手上,倒也光彩得很。”
他忽然微微抬起头,对我笑了一笑:“雷泽好像又争到了皇帝的信任,这一次,他变了很多,比较狠辣狡猾了,巧言令色,竟然把皇帝哄得服服贴贴。我想,他要再次掌握兵权,一定会攻打南朝。丁兄弟,你就要有的忙了。我很喜欢你。但愿——下次你还有命和我喝酒。”他口中说着,低声笑了起来,身子慢慢歪到一边,居然睡着了。
我七分的酒意忽然被惊得只剩了三分,冷汗涔涔而下!
恢复武功?
比较狠辣狡猾了?
再次掌握兵权?
我模模糊糊想着这一切,头脑中混沌一团,有如电闪雷鸣!忽然心头一惨。不知道他经过了怎样的磨折,竟是性情大变了么,曾经那么豪放骄傲的雷泽,他是如何磨折了傲气,忍受屈辱夺回兵权?
我曾经那么希望他放弃四方征杀之心,避开对战之日的难堪。我不介意他的误会和痛恨,只求两全。然,注定的交锋,看来毕竟无可避免!
风云会聚之日,我和他,就要走上宿命的绝杀之路。
无奈是多情,然,沙场之上,再无可容情。
我唯一可求的,只是一个无愧于心。经过了那个星光飘摇的决裂之夜,我已知道,心头再不能不爱他。我斩断了一切,但这份心思,却已无可更改。
也许,来日大难之日,我能希望的,只是一个死亡的幸福,我对他交出心的那日,其实性命已不在我手。
但,我会斩断他的锋芒,决不容他南下。
混乱的心思逐渐明晰起来,我淡淡一笑,又饮一碗烈酒,醉意渐渐深沉。
雷泽,就要见到你了吗?